离开帝都的最后一晚,卓越为以防万一,还是写了几封信、又列了些事项的单子交予云霄,请他在她离开后交给陆湛。
第二天一早,天还有些灰蒙蒙的,云霄带着各世家来的一行人由皇帝杨北清领着到了皇宫深处的偏僻一角。
“大师,传送阵的入口就在此处。您请。”
云霄越过杨北清上前,双手合十运功后拉伸开,两簇肉眼清晰可见的火苗腾滴自他手心窜出,没有停滞,火苗如有了意识般地脱离云霄的手掌流窜到了众人面前那扇雕刻着繁复神秘的图文却没有丝毫缝隙的“大门”上,只见那火苗在大门停留之处,不知是和材质的门面上渐渐消融,很快,便出现了一个足以通过成年人的门洞。
“列队,把眼蒙上吧。”云霄吩咐道。
没一会儿,除了卓越外的其他人都蒙上了眼跟在她身后手搭着前头人的肩膀站着。
云霄打头进了门去,“跟上。”
入目的是满目的火红,那烈焰似有人性般,云霄带着众人所过之处,它便自动避了开去,待众人行过,复又还原。
“师傅,这……”
“我启动传送阵是用了火,这儿便是火的世界。”
“嗯。”
卓越没有问为什么自己不必蒙眼,也没有问的必要。云霄欠她一个解释,在那之前,她只要确定,他对她没有恶意便好。
之后是漫长的滑行,行至火焰绝迹处,云霄一挥手一道容纳着熊熊火焰的平面铺展开来,和之前一样,没有灼热感,反而觉得清凉,就这么似是永无尽头地往前。
自滑行始,卓越便如置身与影院内,四周的墙壁就像幕布般上演着以她为主角的剧集。
那是一个崭新的世界,她听说过、想象过,却从未如此清晰地以实物的方式亲眼一见。剑与魔法,骑士与鲜花,像她幼时母亲给她念的睡前故事,童话般让人沉迷。
儿时的她,是在仆婢环绕下成长。影像中,总有一个英俊高大,留着一头顺直蓝发的男子,他对她疼爱有加。每日清晨离家、傍晚归来时,总会抱着她亲吻她的脸颊,询问她一天中的种种,那是她的父亲。
和陆飞凰的记忆一样,影响里从头至尾不曾出现她的母亲。她也有两位兄长,两人都如父亲一般一头蓝发,不过相较之下,大哥的发色与父亲的更为接近,也似父亲那样过肩三寸,却是用了什么束了起来,二个的发色则浅淡些,理的水蓝星上后来流行的圆寸。与陆飞凰不同,两位兄长与她一同长大,兄妹三人感情甚笃。
走过美好的童年时光,仿佛一夕之间,她离那些让人难以自拔的幸福越来越远。那是一个没有风、没有月亮的黑夜,向来守卫森严的寝室里,突然多出了四个一身白衣对她恭敬非常的蒙面人。
他们的出现,让她开始了游走于天真无知备受疼爱的大家千金与神秘深谷中运筹帷幄能力非凡的两个如此矛盾角色中的生活。
白日里,她仍和两个哥哥一道嘻闹,看他们学习魔法或是修习剑术。到了夜晚,便有那日的白衣蒙面人来接她到深谷中,同样学习魔法,也学剑术,除了这些,还有许多驳杂而对她而言的必须。比哥哥们还要繁重的学习并没有让她精神萎靡,反而随着修习量的逐步扩大,她的体格较之从前好了不下百倍,即使她从前被保护得连一根头发也掉不得。
就这样,她在外人眼里仍如过往一般纯洁、美好着,但也一事无成,只知玩乐。她不知道这样的变化是从何时开始的,过去人们称赞她善良清纯,后来人们诋毁她无知愚蠢。只因深谷中学习的一切不能暴露人前,包括至亲。
就算如此,父亲仍如以往,视她如珠入宝,哥哥们也依旧疼爱这她,为她教训那些对她言语不敬的人。
直到她的初恋为了城中德才兼备的美人与空有美貌的她断得决绝,直到她从那个狠心绝情的男人口中听说,她的父亲不是只有她和两位哥哥三个子女,而那个横刀夺爱的人正是她同父异母的妹妹……
她不知道定然知道真相的哥哥们为什么从没对她吐露过一点半点,她不明白为什么深谷中的人有那般势力却也拨弄各位向她提及。
黯然神伤,而后是强裝无事,只当不知,赖着父亲借着旅行的借口在深谷那比皇宫还要华丽的宫殿里,疯了狂似的学习、修炼。深谷派出的替身就在旅途中不断传递着旅途中的一切见闻,供她回归后使用。
终于,在她将深谷传承的不二秘法阴差阳错地练就,在她以为自己能够镇定自若地面对一切返回家中时,心爱之人与那个她素未谋面的妹妹婚期将至的消息准确无误地传入了她耳中。
再次转身,抢过身后骑士手中牵着的骏马,不顾一切地背驰离开。旁人追及不得,父亲只得派人需找,却也遍寻不得。
一个月时间,她每日都在宫殿的密室中不眠不休地工作着,只为炼制出与那人相恋时曾许诺过的:“若是你的婚礼,我便是求,也定是要求来那七星琉璃扇作为贺礼的。”只是那时,她以为他的新娘,只会只她。
婚礼当日,早已精疲力竭,手也因太过急切而几次忘了使用魔法保护而烧伤的她,捧着她忍着受伤疼痛包装精美的礼盒赶到了现场。
来得不巧,婚礼已行进了一半,她蓦地闯入,惊动了太多人。新娘子身着白纱,迈着高贵优雅步伐缓缓地走近她:“姐姐,我是卓琳。很感谢你赶回来参加我和里奥的婚礼。姐姐,你怀里那个,是要给我们的新婚礼物吗?谢谢你。”
笑得温婉,眼神中却带着轻蔑与得意的卓琳伸出了手,打算取过她抱在怀中的礼盒。她早已虚弱不堪,却坚持要将礼盒亲手送给曾经的爱人,想着至少最后的最后,她该要祝他幸福的。“不,我要亲手给她。”
直截了当的拒绝,新娘子却不理她,一挑眉,身子稍微前倾,直直地便要倒下,顺带着打翻了她抱在胸前的礼盒。那动作用了十成的力,又急又快,她此刻虚弱得不像样,愣是躲闪不得。
啪啦一声,新娘子也应声倒地。
接着,是父亲看向她微怒的眼神,两位哥哥心急却多少有些责备的模样,还有疾步走来抱起摔倒在地的卓琳后满面怒容的里奥,以及满场或鄙夷或好奇的形形色色的目光。
抱着人站直了身,里奥愤怒地对仍被这突来变故和亲人不信任地神情刺激得没了思维的她大声道:“就算是我移情别恋负了你,我已不止一次地向你道歉。卓琳是你妹妹,将她的婚礼搞砸了,你很有脸面。从今往后,我们夫妻俩与你,再无关系……”
里奥的狠话由一开始的洪亮清晰,到后来在她耳中渐渐模糊,连带着模糊的,还有她的视线。
咚……
一声巨响,她整个人终于支撑不住,无力地倒下了,之后是一片黑暗。
故事到这,便结束了。在前头带路的云霄也突然止了步。卓越因为看得入神,还未从那个让她明知不是自己经历却仿佛感同身受的故事中抽出,一下撞上了云霄的背。好在身后的人是搭扶着肩膀的,还有得缓冲,没有一并撞上。
“到了。揭开纱布吧。”
而后是一系列同之前在皇宫中一样的功夫,一个接一个地,众人走出了漫长的隧道。
“欢迎来到学院,可爱的孩子们。”
当排在最后的史霖涛也走了出来站在队伍中,一早便守候在传送阵出口迎接他们的白发老人和蔼地说道。
“院长。”和孩子们打了招呼,那老人一转身,对着云霄,恭敬道。然后是众人瞳孔瞪大一副惊恐的模样。不过初来咋到,连一向闹腾的杨野鸣也没因为惊讶而大叫出声。
“嗯。沧海,带这些孩子到宿舍去。卓越,你跟我来。”
“是,院长。”
“是,师傅。”
卓越与那沧海老头一道应了声,一瞬间沧海那灼灼的视线仿佛要将她洞穿。
“呵呵,沧海先生。”卓越有些尴尬的回望过去,不好意思地打了招呼。
……
跟着云霄往宿舍区相反的方向走了百步,卓越便被云霄携着一溜烟“飘”到了院长办公室。
“坐吧,你还要在这儿待一段时间,有事没事都可以过来玩玩。”
“师傅,你刚才、刚才那速度……”
“没事儿,往我这儿的路少有人走,你到了地方只管奔就是。以你如今实力,路不会没看清吧?”
“咳咳……看清了,师傅。”
“来也来了,该说正事了。你有什么想要知道的,问吧。”
“师傅,刚才传送隧道里的影像……”
“呵呵,我就知道你会先说这个。”云霄便说便摆弄着桌上许久未动却纤尘不染的茶具,动手泡起了茶。
他不说,卓越也不开口,直到云霄斟酌好了字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