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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第十一话:岁岁金河复玉关

邙山地处北齐与北周的交界处,向来是两国必争之地,我们一行三人赶到邙山时,只见哀鸿遍野、草木皆枯,将士的鲜血将潺潺的溪涧都染红了,满山谷的血腥气。

北周的骑兵如幽灵一般,时时突袭北齐大营,当我们找到槿迁手下的副将时,已是落日黄昏,天边的朝霞映着地上的鲜血,几只大雁在空中低低盘旋着,发出凄厉的叫声。副官将我们三人引至帐中,见他愁容满面,想来战事十分吃紧,槿迁昨夜只带了一小队兵马深入北周大营的后方,眼下生死未卜,北齐士气低落,战马也死伤无数。

木樨照例去医治那些伤病和战马,清商与我齐齐来到了北齐的城墙楼上,眺望不远处的邙山,邙山上空不时惊起乌压压的鸟阵,树枝在风中簌簌抖着,那山野里必定隐藏了不少北周的骑兵,月明星稀,北齐大营里久久回荡着哀嚎声,那凄惨的声音被风打乱,搅碎在漆黑的夜空里,一声比一声尖利。

及至日出东方,邙山上也无甚动静,清商一副昏昏欲睡的表情,我捶了他两下,忽见他瞪大了一双桃花眼,那眼里映出一队火红的骑兵,为首的骑着高头骏马,头戴漆黑面具,正朝城门冲杀过来,人马如旋风般,迅速抵达城门楼下,北周用兵险诈,来人又戴着面具,一时间守门的将士不知是敌是友,只紧紧闭着城门。

邙山脚下,不知何时以如黑云压城一般,涌出不少骑兵,他们手挥刀剑,如洪荒一般朝北齐城门俯冲了下来,我的心已跳到了嗓子眼,正焦急的时候,槿迁一把扯下脸上的面罩,露出一张倾国倾城的脸来,守城的将士高呼三声“兰陵王”,随之,城门打开,北齐将士喷涌而出,与北周骑兵正面厮杀开来。

我暗自赞叹槿迁用兵神猛,以一小队人马深入帝君腹地,从而诱敌倾巢出动,北齐将士此番以受了北周骑兵的不少偷袭侮辱,此番正面较量,更是勇猛异常。清商与我站在城楼之上,望着旷野里厮杀拼搏的将士们,一时感慨万千,一剑挥下,就是一条人命,无论是谁的江山,都是堆砌在兵士的皑皑白骨之上的。

槿迁孤身一人,深入敌军腹地,与地方将领正面较量着,几剑挥斩,砍下几颗人头,那手执帅旗的大将与槿迁来回厮杀了半天,终是筋疲力尽,只见槿迁长剑一挥,那帅气轰然倒塌,守骑的将军也从战马上滚落了下来。

北齐兵士高呼着“兰陵王威武”,一场苦战,只耗费了几个时辰,方才还寂寞无人的旷野,眼下已是尸横遍野。北周残部仓皇逃回,那些堆积成山的尸体无人问津,旷野上空久久盘旋着漆黑的乌鸦和秃鹰,时不时朝下俯冲,雕啄将士的尸体。

槿迁率队归来,城内民心大振,街道上人头攒动着,一时间,飞花漫天,那芍药花似沾染了将士的鲜血一般,格外红艳,槿迁的铠甲上落了不少鲜花,她一路策马疾行,似乎看不见欢呼雀跃的民众一般,风驰电掣地赶回了营帐,数十名副将早已等候在帐外。槿迁步入帐中,命人打来清水,我见她将自己的手来来回回洗了十几遍方罢休。

如何处置俘虏,副将们意见不一,吵吵嚷嚷,槿迁眉头微皱,众人见状,即刻停止争论,等待她的命令,只听她用略微暗哑的嗓音吩咐道:“陈副将你即刻带两队人马去清理战场,好生安葬阵亡的将士,另外派遣一对兵马将北周阵亡将士的遗体送回。”

那陈副将得令后,扭身出了大帐,一时间帐内议论纷纷,有甚者甚至抱怨槿迁妇人之仁,至于俘虏,槿迁稍一抬眸,叫那为首的李副官上前陈述,我听那李副官用中气十足的嗓音道:“北周的骑兵在我们的国土上烧杀抢掠,我们杀他几个俘虏又如何?”

“哦?那李副官的意思是,那些俘虏留不得?”槿迁皱着眉,右手从方才开始就一直按着腰间的佩剑,“杀尽投降的俘虏,我们与不仁不义的北周有何分别?”

李副官一时没了话,只见槿迁摆了摆手,叫他先出去,接着与那剩下来的几个副将商量怎样安置北周俘虏,临安城正加固城防,槿迁的意思是暂且将这些俘虏送到临安去,那几个副将面面相觑了一会,不置可否,于是这事就这么定了。

好不容易安排好后续的事情,槿迁早已精疲力竭,靠在榻上,闭目休憩,我瞅了清商一眼,示意他端杯热茶过去,他别扭了半天,好歹捧了只盛满热茶的大碗朝槿迁走了过去,槿迁懒懒接过茶碗,一口气将碗里的茶水喝完,姿势潇洒,男子气十足,我砸砸舌头,对她道:“你走后,游子陵就被关了起来,不给吃喝,眼下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槿迁将头靠在软榻之上,双目紧紧闭着,一只手撑着头,另一只手不知何时以从帐里拿来一壶酒,慢慢喝了起来,只见他仰着头,将那醇香的美酒倒入口中,樱红的嘴唇被美酒打湿,娇艳欲滴。

她半天没有说话,我只当没有听见,索性又将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她只不停地喝酒,又是一伙副将闯进大帐,那些人面露惶恐之色,欲言又止,槿迁打了个手势,叫他们有话直说,为首的立刻说道:“北周刚从邙山撤回,扭头就攻打了临安,城中已经告急,九姑娘派人送了一封信来。”

槿迁迅速将那信封拆开,粗略浏览了一遍,将酒壶置于案上,不紧不慢吩咐道:“早已料到他们会出回马枪,刘副将你与李副官继续镇守邙山,其余人等即刻随我开拔支援临安。”

那副官得了令,匆匆忙忙退下了,槿迁从案上取出笔墨、宣纸,草草写了封文书,盖上自己私印,封好后交与我,浅浅说道:“交给苏宦官,他们必会放人。”我接了信,指尖不小心碰到槿迁的手掌,只觉十分生硬、冰冷,她已重新戴好面罩,走至帐门时,忽又回身对我说道:“你骑我的快马回去。”

我笑了笑,道了一声不必,我飞回去就得了,可比你的快马快的多,她身形微怔,思忖半天方说道:“那个人恐怕等不了。”

“你只管放心打仗去,我自有法子。”帐帘洞开,七月骄阳似火,我的面颊被烤得滚烫,全身汗流不止,槿迁却穿着厚重的铠甲、带着蠢笨的面具,我见她只有一双素白的手露在外面,不知是苦还是悲。

木樨与清商皆随大军去了临安,我独自回了河阳的“兰陵王府”,王府被军队严严包围着,我径直去找了苏宦官,将槿迁亲笔写的文书交到他手中,苏宦官拆开信件,仔仔细细浏览了几遍,方抬起头,一脸狐疑地望着我,他嗓音尖细,刻薄地问了一句:“这的确是王爷写的?”

“那是自然,王爷的私印,假的了吗?”我一本正经地答了一句,苏宦官深深叹了一口气,将那封信塞进袖子里,嘱托身边人去柴房将游子陵放出来好生将养,我好奇信里的内容,便问苏宦官,信里都写了什么。

苏宦官一脸阴霾,虎着脸道:“王爷越发不像话了,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也说得出口。”说着,他将信件掏了出来,交到我手中,道,“我知道王爷是忠心耿耿的,可为了一个质子就跟大王说这种狠话,未免太傲气了。”

他接二连三地叹气,又嘱托我将那信烧了,吩咐身边人,紧闭府门,宫里来人也只说一切安好,我感激地望了他一眼,看来他倒是个识大体的,展开那封信,槿迁龙飞凤舞的自己慢慢在纸上浮动了起来,大致意思是,大哥,小弟在外打仗,你却虐待我的结拜兄弟,分明是叫我不能专心打仗!

我全身唬出了一声冷汗,诚如苏宦官所说,槿迁未免太傲骄了……

字字霸气外露,那意思仿佛是,你不放了我兄弟,我就叫你吃败仗。幸而苏宦官通情达理,这封信要是真落到齐王手里,槿迁就是有一百颗脑袋也是不够砍的。

此时我方忆起木樨评价他九妹的话,义薄云天,可惜生了副女儿身。

我却不以为然,正因为是女子,槿迁这份义薄云天的胆识才更叫人钦佩。

回头去看了游子陵,只见他已被折磨得面黄肌瘦,真真是一副蒲柳身姿,风一吹就能散了。他安静地躺在榻上,一丫头正伺候他喝清汤米粥,好好的玉面公子被折磨成这样,他老爹也真是够狠心肠的。

我从那丫头手中接过米粥,一勺勺喂他喝了下去,方才我见小厮们讲柴房里的馒头、包子都清理了出来,才知道他这两日滴水未尽,他睁着眼睛,双目却还炯炯有神,我埋怨他道:“为什么不吃我送的东西?难不成怕我下毒吗?”

他无力摇了摇头,露出一个惨然的笑容,一字一句开口道:“子陵虽然力单,却也不是没骨气的。一两日断粮,还饿不死我。”

“我只知道,死了就一了百了,死了还有什么骨气可言。”我低声骂了他一句,心里却是不忍,掏出手帕来,将他脸上的污渍擦干净,“好死不如赖活着,我是死过一回的,知道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是吗?”游子陵怔怔地望着我,忽然柔柔地笑开了,继而说道:“你能平安归来,想必他也没事了。”

我将瓷碗“啪”地一声掼在案上,巨大的声响使得他转过头来,不明所以地望着我,我咬牙切齿道:“你就是个愣头青,跟你说了多少回,槿迁是槿迁,是北齐的兰陵王,你的死对头,他不是阿九。”

“我知道的。”游子陵的一双凤目暗淡了下去,我自觉语气太重,免不了又安慰了他两句,他只怅然摇摇头,昏昏然说道:“阿狸你不明白,我虽为王族,在北周过的却是猪狗不如的生活,槿迁却很敬重我,就算没有阿九,我也会关心他的。”

“话虽如此,你也不能……”我话说了一半,却不知怎样说下去了,只要替他掖了掖被子,叫他好生休息,离去时还不放心,只好折过身去,与他说道:“你要好好活着,不然怎么找阿九呢!”

我见他双眉忽然上挑,瞳孔星亮,一手撑着床沿,按捺住咳嗽,最终感激地冲我笑笑,我亦释然,床头瓷瓶里,几株芍药开的甚好,娇艳芬芳,阳光虽刺目,屋内却是阵阵清凉,望了望正午的毒日头,生机无限,诧异许久,这样病恹恹的游子陵,如何统一北方大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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