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间小道上,一辆马车颠簸前行,一个年过七旬,头发花白的老头子手里握着缰绳,身子跟着车身左摇右晃。他身旁同时坐着个长相清秀的小姑娘,正捏着粉嘟嘟的手掌给那老人捶背。老人眯着双眼,神情陶醉。
“再往左边一点……左边……哎,对了,舒服。”老人惬意得说道。“爷爷,还有多久才到青牛村呐?我们都快走了将近一个月了。”那小姑娘嘟着嘴,一脸埋怨。
“快啦,快啦,越过这个山头,在走半天路程差不多就到了。灵儿,想婶婶了?”老头子捋了捋花白的胡须,笑着道。那被称为灵儿的姑娘点点头,像是想着什么,咧着嘴笑道:“对啊,对啊,婶婶的饭菜可香了,灵儿最喜欢婶婶了。”
老头子听了这话,像是有所不满,嘴里念叨:“那我呢?”灵儿瞧见爷爷表情,“咯咯”直笑,连忙说道:“灵儿也喜欢爷爷。”说罢便是搂住爷爷的脖子撒起娇来。
”呵呵……灵儿别闹,爷爷我驾着”老头子嘴里一个“车”字还未出口,却是生生含在口里,并未说出,眼睛直愣愣地盯着自己的右前方。灵儿见爷爷突然不说话,又看见其异样表情,心里忽而有些害怕,顺着其视野的方向看去,竟不由得一声尖叫。
“呀,那里有人!”灵儿张大了自己的小嘴,眼睛睁得大大的,一手指着前方道路旁的树木根部,那里正有一个衣衫破烂的少年昏迷不醒。老头子赶紧“吁”了声,攥紧缰绳停下马车,有些颤巍巍地下地上前探看。灵儿浑身哆嗦,从没见过这般景象,只是蜷缩着身子,在马车上面远远望着,嘴里不住念道:“爷爷小心……小心。”
那老头子一把年纪,也经历过些大风大浪,此刻倒也不算太过慌张,他试探地挪动步子,逐渐向那昏迷少年靠近,弯着身子摇了摇那少年,见其毫无反应,又是向着周遭环视一圈,没发现什么异样,便双手搭上前去,将那少年身子翻了过来,正是从山坡之上滚下的柳天。老人伸出一根手指探到他的人中,发现其还有呼吸,不由得送了一口气,没人愿意无缘无故见着这么个少年死在这黄山老林里。
“灵儿,这小子受了伤,快点下来搭把手,和爷爷一齐把他抬到马车上去。原本还有些害怕的灵儿听见爷爷这么一说,嘴里“哦”了一声,一个翻身轻盈地跳下马车,迈着快步便是来到爷爷身边,二人一齐用力,抬几步歇一下,折腾好些功夫才是将柳天抬到马车上。
老头子大概查看了其伤势,不由得眉头皱作一团,谈到:“这小兄弟怎么伤成这个样子?”一旁拿药箱的灵儿一阵打量柳天,吐了吐舌头,道:“怎么了吗?”
老头子伸手把了把柳天的脉象,道:“他浑身多处咬伤,又有踢打伤痕,好像也有撞击的痕迹……这伤口似乎是蛇类留下的……真是糟糕透了。”灵儿听着爷爷的自言自语,脸色有些惨白,听到“蛇”“咬伤”等字眼,更是尖叫,道:“那,那他还有救吗?爷爷,你好歹也是大夫!”
“哼,你以为是个伤者大夫就能妙手回春?我就是个乡野老头……不过,这大多创口都没什么毒素,倒也不算致命,灵儿,快把药箱给我!”听着爷爷话语,灵儿松了一口气,拍着自己微微隆起的胸脯,赶忙将药箱递给爷爷。
那老头子在药箱里找了一些布料,和一些药草。他先是用些酒水对其伤口消毒,又把药草放在自己嘴里嚼烂,敷在其伤口处,用布料包好。灵儿看着爷爷嘴里不住嚼着药草,耸了耸鼻尖,那老头子余光一瞥,面无表情道:“怎么?嫌弃?”灵儿赶紧摇手,连连说道:“不,不嫌弃,不嫌弃,爷爷救人嘛。”
柳天身上的伤口的确数量众多,光是这蛇咬的创伤,就几乎用尽了老头药箱的全部的药草,也将近耗费了半个时辰。老头子眉头并未舒缓,因为之前预备的药草已经用完,可柳天身上还有些撞上没有处理。灵儿双手托着下巴,神色担忧地在柳天与爷爷之间来回扫视,长长的睫毛上下眨动。
“咦?”那老头忽而喜上眉梢,跑到一颗大树下,伸手拔起几株野草,迅速折返回马车,嘴里念叨:“好运气,好运气。”“爷爷,你弄些野草来干什么?”灵儿不解地问道。
那老头狠狠地瞪了灵儿一眼,又是笑骂道:“你个丫头,平日里叫你多读些医书,你还偷懒,如今连些药草都是认不完全,这哪里是什么野草,它可有止痛的功效呢。”
“喔?”灵儿嘴里嘟囔一声,又是惊喜,又是埋怨。
老头如法炮制,将药草用清水洗了洗,便是放在嘴里咀嚼,敷在其伤口,不时说道:“其实这人的唾液也是个好东西呢,也能清理伤口。”灵儿对其翻了个白眼,道:“爷爷你别说了,恶心。”老头笑呵呵地,手里动作却是不曾停下。
这样一来二去,已经是一个时辰过去,那老头将柳天安置在车厢内,给他喂了喂水,便是重新拉起缰绳,催着马儿拉车前行。
“爷爷,我们是带着他一起去青牛村吗?”灵儿看着浑身缠着布条的柳天,笑着问道。老头不假思索地点点头,道:“反正青牛村也离这里不远,先去那里,等他醒过来再另作打算。”
灵儿是不是掀起马车的幕帘,呆呆的望着昏迷的柳天,嘴里喃喃道:“你是谁呢?为什么受那么重的伤?”马车在颠簸的路上“吱呀”作响,灵儿身子随着马车左摇右摆,迷迷糊糊,终于靠在爷爷身边睡着了。
那老头望着灵儿,满目皆是一片慈爱,只是在没人注意的瞳孔深处,还隐藏着一抹担忧,他放开手中缰绳,把灵儿抱进车厢,放在柳天对面,从行李中抽出件毯子给二人齐齐盖上,自己却是毫无困意,在夜幕袭来之时将马车停在路边,一人靠着车厢,望着漆黑的夜色从天际蚕食般袭来,他掏出一个酒葫芦,大口喝了几口好酒,脸上顿时显出两抹红晕,老眼迷离的望着远方的一轮圆月,模模糊糊。
“青天有月来几时?我今停杯一问之。人攀明月不可得,月行却与人相随。皎如飞镜临丹阙,绿烟灭尽清辉发。但见宵从海上来,宁知晓向云间没。白兔捣药秋复春,嫦娥孤栖与谁邻?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古人今人若流水,共看明月皆如此。唯愿当歌对酒时,月光长照金樽里。”老头摇晃着脑袋,又是望着嘴里灌了口酒水,或许是醉了,他口齿不清地低声道:“好诗,好诗……酒也好,也好。”
车厢内,二人轻微的鼻息缠绕,没有丝毫杂音,这一夜实乃静谧,实乃安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