僧肇俗家姓张,陕西西安人,小时候家里很穷,所以靠佣书为生。他经常帮别人誊写、编录典籍,因此得以博览群书。
少年时代,僧肇非常喜爱玄理,对于老子和庄子的文章爱不释手。一次偶然的机会,他接触到了《维摩经》,经过仔细的阅读和思考,僧肇确定了自己毕生的追求和目标,因此出家为僧。
僧肇出家之后,对佛经进行了深入辟理的研究,21岁的时候,已经得到了广泛认可。
当时,天竺高僧鸠摩罗什接受姚兴的邀请,在甘肃地区传播佛法,僧肇便慕名前往,两人由此结缘。之后,他跟随鸠摩罗什来到长安,开始参与佛经的繁杂翻译工作。
在追随鸠摩罗什的十多年里,僧肇是其门下最年轻的、在学术上最有成就的弟子。由他参与并编订的经论,千百年来成为佛教徒众公认的权威版本。另外,他本人还著有《物不迁论》《不真空论》《般若无知论》和《涅槃无名论》。
他的这四部著作,以佛教的思想为宗旨,并结合了老庄的哲理,阐述了一系列哲学命题。
不仅如此,僧肇还对魏晋玄学作了总结,最后完成了魏晋玄学思维从“贵无”到“崇有”再到“合有无为一”的认识过程。
僧肇认为玄学的“贵无”思想与“崇有”思想都是偏颇的理论,“合有无为一”才是真谛。他说,客观世界从其本体的角度来看,是虚幻不实的,因此是“空”便是“无”,但这虚幻不实的客观世界又是可以用各种现象表现出来的,所以从现象的角度来看,又是“有”,只是这种“有”是虚假的,是“假有”。这样,“有”和“无”就是同一事物的两个方面,所以现象和本体应当结合起来看,不能偏执于一方。
可惜的是,他只有31年的生命。如果僧肇能享有高寿,那么他对佛教思想理论上的贡献肯定会更大。
◎禅学大行其道
坐落在洛阳市东的白马寺,是佛教传入我国后兴建的第一座寺院,有中国佛教的“祖庭”和“释源”之称。一般情况下,人们都将白马寺的修建作为佛教传入中国的标志事件。
佛教在传入初期,被当成神仙道术一类,流传并不是很广。西晋末年,动荡的社会为佛教传播提供了有利的客观环境。
到了东晋十六国时期,佛教已经普及社会的各个阶层。西域僧人佛图澄被后赵统治者尊为“大和尚”,他除了宣传佛教以外,还参与军政大事的决策。
佛教在南北朝时获得了空前的大发展。
宋、齐、梁、陈各代帝王大多数崇信佛教,其中以梁武帝萧衍尤为突出。他既是皇帝,又是佛教信徒,既是佛教实践家,又是佛教理论家。萧衍自称“三宝(佛、法、僧)奴”,四次舍身入寺,都由朝廷用重金赎回。他亲自下令修建了大批寺庙,亲自讲经说法,著书立说,举行盛大的斋会。
根据史书记载,当时梁朝有佛寺2846座,僧尼82700余人,只都城建康的大寺庙就有700多所,僧尼信众达万人。
北朝虽然在北魏世祖太武帝和北周武帝时发生过禁佛事件,但总的说来,北朝历代帝王也都竭力扶植佛教,并热衷于凿窟雕像。北魏文成帝就在大同开凿了云冈石窟;孝文帝迁都洛阳后,为纪念母亲,营造了龙门石窟。
在当朝帝王和士大夫的支持下,佛教的传播更加深入。顿悟渐悟的辩论、神灭神不灭的斗争,盛行一时,出现了涅槃、成实、三论等学派。
南北朝的佛教也因地域等原因,呈现出不同的特点。北方偏重崇信禅学,注意修行;南方则偏于玄谈义理。
佛教哲学蕴藏着极深的智慧,它对宇宙人生的阐述,对人类理性的反省,有着深刻的见解。经过魏晋南北朝时期的吸收、消化和发展,佛教已在中国扎下根来,逐渐融入中国人的思想,奠定了中国思想界“儒、释、道”三分天下的格局的基础。
挑战神学统治
◎人生就如同一树花
南北朝时期,佛教经历了爆发式的传播,形成一股重要的社会势力。寺庙通过香客、皇室、政府等捐赠的金钱、土地,开始依附农民,经营商业,从中获得巨大财富,逐渐形成了相对独立的寺院经济。
一方面,寺院经济的无节制发展,引发出很多新的社会矛盾和经济矛盾。另一方面,灵魂不死、轮回报应等已经“变形”的佛教消极思想弥漫于朝野,笼罩着社会的各个角落。
当时的统治者将佛教作为统治民众的工具,投入大量的人力物力来修建寺庙,劳民伤财。在这样的背景下,一部在中国哲学史上具有非凡意义的著作——《神灭论》诞生了。这本书的作者是南北朝时期著名的唯物主义思想家范缜。
范缜的父亲去世得比较早,家里只有他和母亲两个人,生活很是清贫。20岁以前,他一直跟随当时著名的学者刘瓛学习。范缜性格直爽,能言善辩,喜欢直言不讳地说出自己的观点,而且总是习惯穿着草鞋,步行外出。
由于他对学习和生活的态度都与众不同,对世间事物也都有自己独到的见解,所以授业的老师们都对他另眼相看,并亲自为他举行标志成年的加冠礼。
长大以后,范缜博通儒家经典,尤其精于“三礼”,即儒家经典《仪礼》《周礼》《礼记》。
范缜生活的年代,从皇帝到平民都笃信佛教,南齐的宰相萧子良就是其中之一。他在郊外有一幢别院,常常在那里招待文人墨客,喝酒谈天。
有时候,他也会邀请一些佛教法师,宣扬佛法。那些法师宣传,人死之后灵魂是不会一起消失的;一个人的富贵或者贫贱都是注定的,是前世的因果报应,今生无法改变。
这些说法是一种非常消极的人生观,会极大阻碍个人的成长和社会的进步。于是,范缜大胆地站出来,号召大家不要相信那一套。
萧子良听说后,亲自质问范缜:“你不相信因果报应,那么,为什么有的人生来富贵,而有的人生来就贫困呢?”
范缜答道:“打个比方,人生就如同一树花,虽然同在一根树枝上,但突然刮起了大风,有的花瓣就随风飘到富贵人家的坐垫上,有的就飘到人家的厕所里。”
萧子良一时间没明白,范缜接着解释:“落在坐垫上的就像您,落在厕所里的就像我。贫贱富国就是这么回事,和因果报应没有丝毫关系。”
回到家后,范缜专门写了《神灭论》,明确地提出自己的观点。
在《神灭论》中,范缜提出“神即形也,形即神也,是以形存则神存,形谢则神灭”的观点。他认为人的形体和精神是不分离的整体,形体是精神的本质,精神只是形体的作用;精神和形体的关系,好比一把刀和锋利的关系,没有刀,就不能起锋利的作用;没有形体,自然精神是无法存在的。这就从根本上否定了佛教所宣扬的因果报应。
在文章的最后,范缜还谴责揭露了当时帝王和世家大族佞佛所引发的社会危机。
范缜那坚持唯物主义的无神论思想和为捍卫真理勇于斗争的无畏精神,在千百年来的中国哲学史上始终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神灭论(节选)
问曰:“子云[1]神[2]灭,何以[3]知其灭也?”
答曰:“神即[4]形也,形即神也。是以[5]形存则神存,形谢[6]则神灭也。”
问曰:“形者无知[7]之称,神者有知之名,知与无知,即事有异,神之与形,理不容一,形神相即,非所闻也。”
答曰:“形者神之质[8],神者形之用[9],是则形称其质,神言其用,形之与神,不得相异[10]也。”
问曰:“神故[11]非质,形故非用,不得为异,其义安在?”
答曰:“名殊[12]而体一也。”
问曰:“名既已殊,体何得一?”
答曰:“神之于质,犹[13]利之于刃,形之于用,犹刃之于利,利之名非刃也,刃之名非利也。然而舍[14]利无刃,舍刃无利,未闻刃没而利存,岂容形亡而神在。”
【注释】
[1]子云:你说。
[2]神:指精神活动,也含有灵魂的意思。
[3]何以:怎样,怎么样。
[4]即:就,这里指相连,离不开。
[5]是以:因此,所以。
[6]谢:衰亡凋零。
[7]知:感觉,知觉。
[8]质:物质,有时专指人体。
[9]用:作用。
[10]异:不同,分离。
[11]故:本来。
[12]殊:不同。
[13]犹:如同,好像。
[14]舍:舍弃,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