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说的是。”软瑶看着那道欣长的白色背影,放眼望去无一物为障,在这片草坡上唯一的一棵大树下,白色的衣袍如雪般未染纤尘,衣诀随风翻动,软瑶忽觉眼中微微有些酸涩,这样出尘的人为何要活在权谋之中。
天高辽阔,碧蓝的晴空无一丝云动,如一池清泉,无波无痕。
草木无情,看尽世间悲欢事,年年复又生。
两边山石入云,丛丛枯草从石缝间顽强生出,细弱的枝干在风中来回摇摆,枯黄的长叶自然垂下。两方对立的石山中间一道细长蜿蜒的沙石路上格外宁静,细碎的沙石布满了整条道路。
此处便是地势最为险要的曲狭道,只有阵阵冷风吹过,如人呜咽哀号。低云压顶,阳光阴晴不定,或藏在浓云之后,或大放光芒,金光铺满了山头草野间。
此时这路上的气氛安静得有些诡异。
终于远远传来了车马声,挟着飞扬的黄色沙土而来,那沙土纷飞间如黄色波涛,在盛满粮草的粮车处随着滚滚车轮飞腾翻跃,刚刚落下又被带起,粮车在这蜿蜒的路上快速行驶着,马蹄如雨点踏在沙石上,带着闷重的声音渐渐驶来。
近了。须卜涂如圆杏般睁大的眼睛里是快要按捺不住的狂喜与嗜血之色,今日,这草原上最勇猛的狼将要展现他最大的威力,他要让所有人臣服,让所有人拜服在他脚下,最重要的是要为自己报这一臂之仇!
须卜涂左手握紧了手中的铁斧,斧上阴冷的寒光在阳光下瞬间耀眼刺目,须卜涂左手高高举起,两侧的弓弩手上前“唰”地一声整齐地做好了准备,瞄准了路上毫未发觉的丰军。
须卜涂手猛地一挥下,一支支冷箭“嗖嗖”飞了出去,随着粮车的黑甲士兵猝不及防,铁箭飞过,不少人应声倒下,嗜血的铁箭穿过胸膛,手臂,大腿,每一次的倒下又掀起阵阵黄沙,阵阵惨叫回荡在山中。
骏马长嘶,划破山头。
“快跑啊!”黑甲士兵似毫无反抗能力,全部弃车而逃,皆向来时的路退了回去。
“哈哈哈……”须卜涂见状大笑,“兄弟们冲啊!将这些懦夫杀个干干净净!”须卜涂手持大斧,第一个追了上去。
身旁一人面色黑黄,隐有忧色,慌忙一把抓住须卜涂左臂劝道:“须卜大将,左贤王说过不要下山去追啊!”
“唉,疆可你太畏畏缩缩了,左贤王说什么有何用,现在是本大将在打仗,你不敢一起来就不要在这阻拦本大将立功!”说着一把将那疆可甩开,带领着众人冲下山去。
“大将!唉!”疆可只得叹了口气,跟了上去。
须卜涂抡起手中大斧朝前面奔逃的丰军砸去,成群逃跑的黑甲士兵中一人被砸重,直直倒了下去,发出一声闷响,身下的黄土飞扬,洒落在那黑甲上面。
忽而那粮车上的有人破草而出,原本装满的粮草下面竟是一个个活生生的黑甲士兵,最上面的一层粮草散落开来,漫天挥洒,洒落的粮草之间闪着银光的利剑向着匈奴军“嚯嚯”砍去,许多匈奴兵都被被砍了个措手不及,惨叫一声倒地。
粮草车上一人飞起双腿岔开,手挥长刀,凌空朝着须卜涂砍去。
“大将小心后面!”疆可眼见那长刀就要落下,声嘶力竭道。
须卜涂闻得身后兄弟们的惨叫声,这才发觉大事不好,快速地转身,却仍未避开来,身后被砍开一道长长的伤口,火辣辣的伤痛让他怒火中烧,一声嚎叫抡起手中大斧向对面之人砍去,那人一个伶俐的翻转,轻轻巧巧地落在了地上,手执长刀冷冷地看着这个匈奴族中最为勇猛的大将之一的须卜涂。
“啊——”须卜涂大喝一声,手舞大斧再次袭来,那人亦举刀迎上,金属碰撞的鸣声在空中震荡,白光刺目,冷冷的刀刃中倒映着无情的双目。颜箐与须卜涂,双方将领一场激战开始。
此时向来路逃跑的黑甲士兵亦全部折回,一扫之前的狼狈,瞬间变得勇猛起来,主动迎击与匈奴兵厮打起来,疆可见须卜涂快要抵挡不住,气喘连连,身后的伤口黑血流下,滴落在沙土上,奈何自己面前亦有无数黑甲士兵相搏,无法突围出去救助须卜大将,黑黄的面上已是铁青,嘴唇干裂,身上亦是有了几处伤口,粗糙的大手紧紧握住刀柄,手臂上的鲜血顺着胳膊流下。
厮杀声响彻了整个山中,阳光又隐蔽在了浓云之后。
拼命厮杀的士兵脚下投上了一层黑影。脚变是无数兄弟的尸体。
黄沙染血。
坚毅的面孔流下黑黑的汗水,和着血色浸染了肤色。
此时的曲狭道如地狱一般。人人厮杀地忘了自己的模样。
颜箐飞起一脚踢在了须卜涂的胸口,须卜涂压倒数人后滚落在地上,口中黑血淋漓而下,怒目圆睁看着对方的颜箐,以斧撑地,想要站起身。
颜箐眼中眸光微动,冷峻的面上有一丝不忍,开口道:“你现在投降,本将便留你一命。”
须卜涂虽听不懂颜箐的话,却看懂了他面上的表情,他仰天大笑一声,笑声断断续续,透着一股悲凉,摇晃的身体微微向前弯着,“英雄,死也要像个英雄。”他语气微弱却不失力量。
颜箐亦是懂了他的意思。仍是用了全力攻了上去,如此方才不辱没了他。
刀光闪烁。鲜血四溢飞溅,密集的血珠喷洒在空中。
须卜涂圆睁的杏目中有一丝不甘,口中浓稠的黑血吐出,庞大的身躯向后倒下。
“须卜大将——”疆可似呆愣住,手中的大刀还高高举着,忽而痛心疾首地大叫一声,目光中带着沉痛,正在搏杀的黑甲士兵趁机向他砍去……
“够了。”山顶处,一身墨色的夜染衣突然开口道,清丽的声音飘忽如轻风。
颜箐铠甲上皆是血色,手中的长刀亦沾满了血。
匈奴兵仍在做着殊死拼杀,黑甲士兵将其包围其中,黑色的圆圈慢慢缩小着。
血腥味弥漫了整个山中。
“够了。”夜染衣又重复了一遍,目光从那曲狭道上移开,如玉的面容似有倦意。
江遮看着身旁之人,瞬间了然,回首对身旁的士兵附耳说了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