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竹林,露水顺着竹叶滴落在左隐的发丝上,他屈膝跪在简志轩身后,静候着王爷下一步指示。
“那个疯妇不能留在世上。”简志轩淡淡地说道。
“卑职领命!”左隐的话音一落,便只听见刺破微风的声音,消失在竹林里。
左隐追查到阮夕梦的下落,竟然就在京城一个破落的贫民区里。与她一起的那个疯妇,虽然已是一身民妇装扮,但左隐一眼就认出了那是翠云阁的妈妈。
她的存在对简志轩来说是一个威胁,那夜翠云阁发生的一切,必须永远成为秘密。
昱国境内国民生活优越,按理说不应该存在贫民区。可是无论多富足的国家,多强盛的朝廷,都会有历史的残余。
贫民区里居住的都是战败国将士的遗孀,将他们安置在天子脚下,既能监视其一举一动,又能向世人宣示昱国的仁慈。昱国皇帝的这一举措,深得民心。
看着妈妈疯疯癫癫的样子,阮夕梦深感愧疚。那日从京城远郊回来后,她没有即刻回王府,而是将妈妈带到这皇亲贵胄不会踏足的贫民区里,每日悉心调理,想早日治好她的病。如此一来,便能知道当日翠云阁到底发生了何事。
不知不觉已经两个月了,妈妈的病情一点起色都没有。
简陋的土瓦房外,铺满厚厚泥土的石板路被蹦蹦跳跳来回奔跑的妈妈扬起了尘土,阳光下粒粒尘埃迷住了阮夕梦的眼睛。
妈妈回过头冲阮夕梦一个大大的微笑,阮夕梦揉了揉眼睛,眼睛里的沙砾顺着泪水流了出来。妈妈的微笑却在泪眼里凝固,扭曲……
“妈妈!!!”阮夕梦声嘶力竭,踉跄着朝妈妈奔了过去。
已经来不及了,妈妈的身躯重重地倒在了石板路上,灰尘像云朵一样从她四周升腾。
脖子上一条极细的血丝慢慢扩散,瞬间鲜血喷薄而出,溅在了阮夕梦惊异的脸上。
阮夕梦紧紧咬住有些干裂的嘴唇,跪在妈妈身前颤抖着双肩……
只是电光火石间,她甚至没有看到第三个人影,妈妈便在自己眼前毙命。王爷,你一定要如此赶尽杀绝吗?
中仪殿里。
琴雅目送太子离开,转身回到寝殿。太子已派人找到碧儿的父母,将碧儿的遗物送回家乡。宫里有规定,宫女太监非正常死亡不得遣返回乡,琴雅能为她做的只有让人在碧儿家乡立一个衣冠冢,也算魂归故里了。
琴雅斜倚在塌椅上,双手随意地垂在身侧,略显疲态。
佩文将温好的碧玉银丝羹奉到琴雅面前,“公主,您一天没吃过东西了。”
琴雅缓缓睁开眼,略带稚气的脸上有不相符的忧愁。
“碧儿的身后事可办妥贴了?”琴雅问道。
“公主放心,奴婢已经打点妥当了。”佩文有些哽咽。
琴雅坐起身,接过佩文手中的羹碗,调羹在碗中鼓捣了几下又放下了。
“公主,奴婢知道你为不能替碧儿报仇而自责,可是您的身子更要紧啊。”佩文有些着急。
“放那儿吧,我待会儿吃。”琴雅道。
佩文沉吟片刻,道:“奴婢有个替碧儿讨回公道的法子,不知当讲不当讲。”
“什么法子?”
“咱们去找长公主吧,”佩文一双充满灵气的大眼睛忽闪忽闪地,“那日,长公主像是有话对您说,却被太子妃打断了。”
琴雅站起身,细细回忆起那日的情况。长公主突然对自己道歉,再想说什么的时候,太子妃突然把话岔开,自己也没怎么注意。
果然如佩文所说,那长公主必是知道些什么。
琴雅拉着佩文的手,“去奉先殿!”
每日到奉先殿思过,是皇上下的圣旨。可是就算没有这道圣旨,如今的简文蓁也是会风雨无阻地前来祷告的。
琴雅跨进奉先殿的那一刻,竟有片刻的错觉,那跪在先祖灵前的背影仿佛是温和超然的皇后。
长公主听见身后的脚步声转过头迎上琴雅的目光,“是你……”
眼前的简文蓁平和素净,早已没有了往日的戾气,经历和亲的磨砺,她也成长了不少。
琴雅默默地跪在长公主身边,向先祖的牌位叩首。
“你是专程来找我的吧?”简文蓁双手合十抬头望着昱国历代国君的牌位。
“你每日来此祷告,心里可曾好受一点?”琴雅问道。
简文蓁回头望着琴雅,不明就以。
“那日,你向我道歉,小雅有些不明白,就算咱们有些不睦,倒也不至于跟我道歉这么严重。”琴雅侧过头盯着简文蓁那美丽的丹凤眼。
简文蓁的目光与琴雅一接触,当即逃开。
“是我太任性了。理应向你道歉的。”简文蓁说道,眼神有些闪烁。
“果真如此么?还是你真的做了什么需要道歉的事?”琴雅紧紧地盯着她,简文蓁深埋着头不做声。
“还是你让太子妃做了什么事?”琴雅追问。
简文蓁双肩微微颤动,“没…没有!”
琴雅一把掰过简文蓁的身子,“那****在太子殿莫名其妙晕倒了,碧儿就在当晚死于非命!这到底有何关联?”
“不知道…不知道..我不知道……”简文蓁挣脱开琴雅的手,挣扎着起身推开一直默默站在两人身后的佩文,冲出了奉先殿。
简文蓁的反应似乎在琴雅预料之外,为何她要替曹茵隐瞒……看着简文蓁失常的举动,琴雅只觉得事情更加蹊跷。
“公主……”佩文见长公主的反应,也有些不知所措。
“也许,长公主与太子妃之间,有什么秘密……”琴雅喃喃说道,只有知道长公主为何如此惊惶失措,才有可能让她说出她知道的事情,才有可能替碧儿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