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挚走后的三年里,光阴似箭,日月如梭,年年花开,季季月圆,何处无青山绿水,秀丽风景?我还是活在这世上,我知道他也活着,可是我们再也没有见过面,再也没有肩并肩,再也没有我投向他时倾城的笑容,再也没有他看我时温柔地双眼。
不知他会不会在繁忙之余、在某个有月的夜晚,望着月亮,想起我?他会不会偶尔拾起尘封的陶埙吹奏那首属于我们的《云水曲》?
牡丹花前,伴着月色,他抚琴、我起舞的场景终究成了我的一场梦。
三年里,我对他的思念永无停歇。
湘榕已经五岁了,甘棠也是,扇姐姐的宝贝儿子向笛也已经三岁了。
我和桃儿领着湘榕去龙将军府的路上碰见了法师渊,我们相互微笑欠身行礼后避开左右寒暄了几句。
“师渊你最近好吗?我们好久没有见过了。”
他苦笑了一下:“谈不上好不好,混日子罢了。”
“怎么这样说?”
“城西地震,城南饥荒,城北大旱,城东洪波,生民叫苦不迭,灾区易子而食,我真不知道宫中这样安逸的日子还能过几日?”
我听了大吃一惊:“真有这么严重吗?怎么从未听到大王提起过。”
“大王并不知道。”
“这么大的事是谁瞒着大王?”我眼前闪现了林,难道又是他?
“是大王自己。”他顿了顿继续说道:“那还是两年前了,起初还有人报告灾情,可大王说国泰民安,四海升平,怎么会有那么多不幸,肯定是臣子们胡乱编造的,而后中饱私囊。再加上师弦添油加醋,在耳旁不断吹风,大王把那些上报的人个个砍了头,渐渐地也就没有人肯说实话了。”
“怪不得这两年里师弦经常伴驾左右,那么国中的情形林祭司知道吗?”
“他是知道的,他也在周旋其中,可你知道单凭他一人之力,也是无可奈何的。”
“我这两年来常常忧郁,也很少与众大臣接触,竟不知国力衰微至此。四年前,我曾一度失宠,也是因劝谏不当而起,由此可知,他着实不喜欢听忠言。近日他常常外出狩猎,我也很少见他,而且后宫中不知添了多少新面孔,我也是得过且过。难得你如此信任我,说这些给我听,只可惜我也帮不了你什么。”
他听后默不作声。
我走过他身旁的时候,又忍不住说了句:“不过,你还可以想想其他的法子。”
进了将军府,小甘棠一看见湘榕就跑过来:“榕姐姐,你来啦,我们一起去玩吧。”她们俩互相拉着小手跑到后院去了,桃儿紧跟着也过去了。
我看华夫人一筹莫展:“怎么了,华儿?”
“王后娘娘,你来了。”华儿起身迎我。
我握住她的手再次问道:“怎么了?”
“唉,说来话长。”她只是叹气。
平日里华儿总是心平气和,将军府的一切都由龙将军打点,对了,“龙将军呢?”我慌忙问道。
“他在宫里。”
我听了长吁一口气。
“那……”
“是这样的,”她拉我在屋里坐好,又亲自添了茶:“阿龙先前训练了一支军队,取名飞虎军,是阿龙专门挑选出的精兵良将,一直训练他们在山地作战的本领,是万不得已的时候才能用的。可是你知道吗?这次出征的南巢部却恰恰是平地作战,平地摆阵正是飞虎队的弱点。可南巢部反叛的消息传来后,众大臣商议派了落将军前去镇压,落将军手里明明还有兵力,却硬生生把飞虎军从阿龙手里夺去。”
我听了一阵心酸:“为什么要这样?”
华儿的眼睛已经有些湿润:“阿龙拼死不肯,林祭司就夺了他的兵符,并把他看管起来。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你说他会不会遭人陷害?”
“不会的,华儿,别乱想,我这就进宫去找林,一定让他放了龙将军,湘榕就让桃儿送到扇姐姐那里。”
马蹄扬尘,车轮滚滚。
小厮通传了以后,我进到西殿的西南阁。
进门就看见林祭司的那张脸拉的比驴脸还长。
我欠了欠身,也不管他回不回礼就开口道:“林祭司,我是为龙将军而来,请你放了他。”
他继续沉着脸抬眼看了看我:“王后娘娘?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朝堂之事也是你该管的吗?你不要仗着大王的一点点宠爱就为所欲为,你还是乖乖回你的后宫歇息吧。”
我压根没想到他连最起码的客气都没有,他的语气生硬而决绝,真是不可思议,我一定要冷静,冷静:“林祭司,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没有为所欲为,华夫人是我的好姐妹,我只是不想让华夫人担心。更何况你这样擅自扣押朝中大臣,恐怕也不合适吧?”
林祭司冷冷地笑了笑:“落将军已经率军抵达南巢部,只要龙将军不妨碍行军作战,我自然会放了他。只不过……娘娘还是多担心担心自己吧,最好不要做出什么通敌叛国的事就好。”
我听后有些心慌,难不成他抓了什么把柄?但我还是故作镇定,勉强一笑:“大王待我不薄,我犯不着通敌叛国,林祭司多虑了。”
“王后娘娘,实不相瞒,你宫中侍卫阿强与商部的细作暗中联络,被我的人抓获……”
“你说什么?阿强?”我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我慌忙中环顾四周:“阿强人现在在哪里?”
“不就一个下人吗?也值得娘娘如此惊慌?”占星师几乎和林祭司一个鼻孔出气。
我还未开口,林就干脆地说道:“他畏罪咬舌自尽,他的尸体已经拿去喂了狗,这就是叛徒的下场!”
我愣了很久,默默地从殿里走出来,这一定是在梦境中,我掐了掐自己,我的手上没有一点劲,不痛不痒,对,一定是在梦里。
梦如果是反的,阿强就一定会长寿。我微微笑着。
我走啊走,走了很久。
“回到我的寝宫里就一定还能看到阿强。”我对自己说。
又走了很久。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桃儿已经跟在我身后。
“桃儿,你为什么哭了?”
“没有,娘娘,是风沙。”
空旷的院子里垂悬着秋千,进到里屋,我叫了一声“阿强”就晕倒在地。
等我醒来时,看到了桃儿红肿的双眼。
“桃儿。”
“娘娘,你醒了?”
“你说,这是不是上天对我的惩罚?是不是我这一切都做错了?我真的有些怀疑和懊悔,我本不该让阿强为我做那些事……唉!”
“都过去了,一切都过去了,娘娘,别再想了。逝者已矣,活着的人还要活下去。”
过了几日,我才强打起精神。
云陵的夏日,风光旖旎。
喜鹊在枝头“喳喳喳”地鸣叫,我的小院愈加空旷。
落将军从南巢部班师回朝后,宫中就传言这次南巢部的领军统帅是宫中人人都熟悉的一位女子——叶苹。
想必她恨透了履癸。
叶苹在被押回的路上就结束了自己的生命,但各部的反叛并没有因此而结束。
履癸渐渐地也有所警觉,他召集各大臣商量对策,可似乎一切都太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