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第一庄的楚庄主及夫人寿辰,当年的江南第一美人素瑶郡主及郡马爷的寿辰,按道理该大摆筵席,百千焰火齐放贺他个三天三夜,可是在这多事之秋,楚凌云和秦素瑶并楚无忧都同意,一切从简,只在云瑶苑摆上几桌酒菜,请上相熟的亲友和庄里的几个大弟子来聚上一聚就行了。
夕颜冲进云瑶苑,刚进门就看到了吴越,依旧是那身骚包的大红长袍,领口松松垮垮地,露出白皙细腻的脖颈和精致诱人的锁骨,一双丹凤媚眼里波光流转,脸型娇美柔美,嘴角噙着他自认为最勾人的淡淡微笑,手持一把写着风流公子四个大字的紫竹折扇,广袖宽衫斜倚在花丛中,手托香腮凝视着过往行人,用一个词形容就是,狐狸精!
扬起最灿烂的微笑踱过去,故作惊讶地喊道:“远远看着还以为是哪家的深闺怨妇跑到我凌云山庄采花来了,走近了才发现原来是三师兄啊!”
特意将‘深闺怨妇’好好加重了语气,仰头瞅着吴越,果不其然,那张美丽的脸成了天公的调色盘,由红转白,从白转青,到最后已经是全黑了。夕颜咧嘴不厚道地一笑,吴越是凌云山庄的头好变态,最鄙视别人比他长得好看,可偏生又最恨别人将他看作娘娘腔,照她评价,太师公子吴越就是封建朝代青云国出产的一个颇为纠结的极品小受。
好吧,她承认,她鄙视娘娘腔,她更鄙视吴越。原因有三:第一,她是传统女人,前世今生活了三十几年,一直奉行的信念就是柔美娇媚是女人的专利,男女性别对比,女人本来就要势弱一些,力气小,个子小,就业面小,假如连这个专利都被抢了,那女人的日子也太难混了。
其二,也是最重要的原因,她楚夕颜极度地帮亲不帮理,这辈子活了十五年,她唯一对不住的就是无忧美人,吴越那厮看不惯无忧就是看不惯她。凌云山庄按实力排位,一年一度的大比,想要哪个位子都要自己努力去拼,去年的年度大比上,出现了十年以来第一个对无忧的大师兄地位提出挑战的牛人,那人便是吴越。
虽然结果可想而知,无忧美人是文武全才,十招就把吴越拿下了,可她还是忍不住对着吴越咬牙,从此将他暗暗恨上了。
此后,一碰见他,她就像打了鸡血一样,总是忍不住损他几句,嘲讽他几句,而指出他一个男人却长得人比花娇的这个事实,则是对他的最好的打击,一针见血啊一针见血。
她的‘深闺怨妇’终于激怒了吴越,他嚯地站起身来,抽出腰间的吴越剑拿了块帕子细细擦拭,丹凤眼险危危地朝她瞟,“昨日吃的碳烤鱿鱼串颇为可心,把新鲜的鱿鱼拿铁钎串了抹上椒盐放到火上慢慢烤,恩,香极了,小师弟,你可尝过那个?”
语气轻飘飘,神色冷厉厉,吓得夕颜脸色一白,暗道不好,小受要炸毛了。本来就打不过他,一般都是用轻功逃命,可现在背上的伤还没好,气力不济轻功肯定跑不了多远,虽然这是在云瑶苑,可这里是茂密的栀子花丛里,本来就是视线死角再加上变态吴武艺高强,他要是一剑将她劈了再在别人发现前逃之夭夭,那可怎生是好?
越想越后悔,不应该逞口舌之快,吴越脸色很阴沉,看着夕颜脸上纠结的神色,细长的眸子里满是笑意,这小子,就是不能纵容,越纵容,他还以为你怕他了。
听到花丛旁边响起熟悉的洪亮的喊声,“颜儿”,夕颜松了一口气,冲出去挽住那人的胳膊笑道:“外公您终于舍得从那破楼里出来看我了、、、”
那人生得粗眉大眼面容粗犷,额上的一刀伤疤极为醒目,纵是年过花甲发须洁白可仍是满面红光神采奕奕,正是夕颜的外公秦素瑶的老爹弄月楼的楼主秦霸天。
每次看到他夕颜都疑惑,这么一副粗莽的样子也能生出江南第一美人秦素瑶,看来什么遗传学基因学不见得可信,抓住他的手臂告状,“外公,三师兄要杀我!”
额上一个爆栗,敲得她火辣辣地疼,秦楼主笑骂:“你欺负人家小越子,我可看得一清二楚,你这小混蛋,师兄是这样捉弄的吗?这都多大的人了,还整天咋咋呼呼让你爹娘和无忧小子操碎了心,现在要不是我看见了你是不是还要去向无忧告状啊?”
吴越优雅的冲秦楼主施了一礼,咬牙对夕颜道:“今日来的很多都是江湖人,人家的身手可不止比你高出一点,你不要乱跑也不要乱得罪人,小心让人家剁成肉酱了都还嫌你的肉不够嫩。”
说完很满意地看到夕颜的小身板一抖,整整衣襟,很风骚地走了。
和秦楼主赶到云瑶苑的大堂,已经是宾客满堂了,夕颜凑到秦素瑶和楚凌云跟前跪下,给他两磕了个响头,端着一盘葡萄递上去,乐呵呵地道:“亲自摘的葡萄一盘,恭祝爹娘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南山不老松,举案齐眉青春永驻长得比葡萄更水灵。”
秦素瑶搂着她叹道:“这葡萄你还是留着自己吃吧,哎,别人都是养儿防老,我家颜儿看来是要让我养到老了。”
夕颜凑到楚凌云身边扯着他的袖子假哭,“爹爹啊,你借我点钱,我这就去给爹娘买份丰厚的寿礼,等我赚钱了还你。”
楚凌云瞪了她一眼,又瞪了玲珑一眼,玲珑识趣,赶紧扯着她到楚无忧身边坐下。
她看着衣香鬓影的众人,再看看自己,哎,她刚睡醒,头发也只是随便扒拉了一下,身上的长袍早就皱得不成样子了,看着有点狼狈,这么多人,她也有些局促,楚无忧在袖子底下握住了她的手,耳边传来他的安慰:“我家颜儿怎样都好看,寿礼我备了就行了。”
楚无忧不愧是当家的,出手就是不凡。他给楚凌云备的是一副围棋,白玉雕就的棋盘,白玉磨成的白子,黑玉磨成的黑子,颗颗晶莹剔透玲珑可爱,在夜色中幽幽泛着冷光,光看摆在那里的样子就很惹人嫉妒。据说这是天山冷玉棋,当年棋圣天山老人用过的,天下独一份呢。
给财迷秦素瑶备的是一座真人大小的红珊瑚,红通通地亮澄澄地,单看秦素瑶笑眯了眼就知道这家伙很值钱了。
庄主两位公子的寿礼让人震惊,轮到表少爷端王世子献礼,众人又是一惊。
端王世子给他亲亲姨母和姨父送的是一碗米饭,端王世子如是说,“一米一粟皆是亲手挑选,淘洗,煮熟,礼轻情意重,聊表莫离一片心。”
许是从没吃过自家孩子煮的饭,这别人家孩子煮的饭秦素瑶吃起来是特别香甜,总之,秦素瑶感动得热泪盈眶,直说孩子们的孝心真让她惊喜,可谁知是惊了又惊。
正要入席,外面迎客的穆忠一声梗住,“临、、、临王世子送礼祝贺。”
接着是一连串的唱诺声,“桓王世子送礼祝贺。”
“礼部尚书送礼祝贺。”
“户部尚书送礼祝贺。”
“吏部尚书送礼祝贺。”
“丞相府送礼祝贺。”
“太师府送礼祝贺。”
“、、、、、、”
“、、、、、、”
众人出门一看,山庄门口摆满了各色贺礼和一群官员,人群中是两个锦袍青年,左边玄色长袍的男子邪肆俊美,一双狐狸眼里闪着阴沉笑意,右边穿灰色袍子的男子对着君莫离笑道:“六弟,我们都来给楚庄主和夫人贺寿了。”君莫离淡然回应,拱手为礼,“二哥,三哥。”
夕颜突然捏住无忧的手,她感觉后背有些发寒,无忧扶住她低声安慰,“别怕,不能自乱阵脚。”
正要进门,一声尖厉的喊声打断了众人的动作,一群侍卫拥着一人下了马车,“楚夕颜接旨!”
面白无须阴阳怪气的刘公公在云瑶苑设了香案的大堂里展开了一卷织着龙纹的黄布,跪在地上晕晕乎乎,她只听见了几个词,“楚夕颜”“户部侍郎”“领旨谢恩”,然后自己再用那颗苏小可的脑子把这些整吧整吧翻译成她楚夕颜能懂得话,皇帝爷的侄子让你救了啊,他很高兴啊,开后门走关系要让你当个免试公务员,你就谢天谢地去吧!
抬眼看君莫离,他眼睛半阖,长长的睫羽遮住了眼里的情绪不知在沉思这什么,好像觉察到她的眼光,他睁开眼和她对视,抿着无边的春风笑意,桃花眼里似是凝着初夏的第一抹灿阳,灼灼地朝她望过来,眸子里情绪复杂,有些兴趣盎然,有些冷眼旁观,直直望得她打了个寒颤。
临王世子和桓王世子亲来祝贺,丞相府,太师府,六部尚书来了四个,一个凌云山庄的庄主寿辰,竟然惹得百官齐贺,一道圣旨将她封了官,呵呵,在这封建王朝,哪条都能惹来惊天大祸,这是下了杀招啊。
她跪得膝盖酸,心也酸,最后脑子一酸,栽倒在地,彻底昏死过去。
青历七月三十,爹娘寿辰,百官齐贺,圣旨临门,我只希望,不要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