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的状况比叨婥想象的坏了一点,本来以为没事的永安,在晚上就发起了高烧,整个人迷迷糊糊的,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怎么会这么严重。”
洪姐叹口气,“本来身子就不好,旅途劳累在加上调养不当,我怕这烧要是不退,孩子可能保不住了。”
“那怎么办?”叨婥着急起来,“现在拿掉孩子太危险不是吗?”
“对,已经四个月了,孩子如果强行拿掉,不但伤了侯爷的身体,弄不好以后怀上孩子都是件难事。”洪姐叹口气,“侯爷不顾我们的反对,执意来找王夫,只希望王夫莫要辜负他的心情。”
叨婥点点头,这个道理,她比谁都明白。
“侯爷现在的身体,我想找毒医来帮忙调理。”
“毒医!”叨婥从位子上弹起来,“她,怎么可以,你不要忘了,永安威胁要杀的,可是她的女儿。”
“这我明白,但是昨天侯爷不是当着毒医的面答应绝对不为难常安,一旦你的毒解了,就放了她。”
“我还是不放心。”死命摇头,“她是一个制毒的……”
“要想制毒,必须学会解毒,我可以肯定,那毒医的药理不比任何人差,比我甚至高出一筹,如果她能真心帮忙,事情就简单多了。”
“问题就是处在这里,你认为她会真心帮忙么。”
虽然当年事她抛弃常叔和常安的,但是常安在血缘上毕竟还是她的亲身女儿,自己的亲身女儿被绑架要挟自己,这毒医,恐怕是恨透了永安,又怎会真心地帮忙呢。
“我们不能暴漏侯爷的真实身份,特别是柳府的小少爷在这里。但是毕竟现在侯爷的身份是永安侯,天底下都知道皇上对她兄长的庇护,何况现在常叔还在京城,就算不顾念旧情,毒医多少会看在孩子的份上,替常叔考虑考虑吧。”
见叨婥隆紧的眉头好像稍稍放松下来,洪姐拍拍她的肩膀,“何况还有我在这里顾着,你以为她能在我眼皮底下明目张胆地下毒吗?”
艰难的选择摆在眼前,永安这样的身体,是撑不到回京让太医诊治,而这方圆百里,除了一个洪姐,好像也只有毒医有本事救他。
“好,但是我得陪在身边。”
“当然。”
毒医很不情愿却也无可奈何,毕竟自己的女儿在对方的手里,如果永安真出了什么事情,别的不说,常安的下落是没有人知道了。
她担心了一个晚上,好在叨婥来求她,她差点都撑不住要自荐了。
“你绝对要耐心的诊治,不要为了一时的功效下猛药,我要让父子平安,不能有半点闪失。”此时和毒医说话的叨婥,从语气到气势,都有一种很不一样的东西。
“你这是在警告我,你凭什么能警告我。”毒医不屑,“你别忘了,你身上的毒还赖着我解呢。”
“你敢不解吗?”叨婥盯着她,“我想让你知道,如果永安有半点的闪失,要找到常安就完全靠我们自己的本事了,而我向你保证,我一定会倾尽全力找到她,把你对永安做的,报复在她的身上。”
捏紧的手心已经是一片汗湿,叨婥很少发狠,也没这个本事,但是她不放心,不放心她会全心全意为了永安诊治,此刻,她的身份是永安的妻主,他唯一可以依靠的人,绝对要保他没事。
“你瞧你自己,手都抖了,你是在吓唬谁,吓唬自己吧。”
“不是,我说真的。”叨婥走过去,松开的手掌放在毒医的肩膀上,“我没做过霸道的事,没杀过人,是因为永安把我保护的太好了,有人让我失去他的保护,我不知道自己能做出什么事情来。”
在这一刻,也许毒医看到了叨婥眼底的坚决,她点点头,“我会救他。”
她不敢离开,坐在离床只有半米的距离,看着毒医和洪姐轮番对永安扎针。他的腰被枕头驾起来,看上去,肚子显得更大,隔着一层薄薄的布衣,叨婥神经质的感觉到,有东西在下面茸动。
“啊。”一声无意识的呼痛声从永安的嘴里溢出,叨婥立刻像受了惊吓一样从凳子上站起来,向前走了一步。
“别过来。”
脚步停住,看着那人脸上的汗珠越来越多。叨婥的手使劲抠着自己的手掌,硬是抠出一道血痕。
毒医从缎布袋里又取出一根银针,狠狠扎在永安的脖颈处,大体是疼的紧了,永安呜咽一声,整个人都跟着颤抖。
“快,把药给我拿过来。”
叨婥慌忙捧了桌子上的药碗端过去。有些战战兢兢看着毒医。
“把药给他灌进去。”
永安眉头紧皱,全身都是汗,这个时候别说是喝药,开口都成问题,洪姐站在他们的边上,跪下来,直接掰开了永安的嘴巴。
“快点。”
这是要强灌了。
舌头压在牙齿下狠命的咬住,这个时候,疼痛能让自己清醒,不会迷失在心疼中,这一时的难过时为了保住永安和孩子,就算他在难过,也要逼着他喝下去。
左手轻柔的扶住他的下颚,轻轻倾斜了药碗。只是一小口,药汁在永安的嘴里绕了一圈,又吐了出来。
“别让他吐出来,逼着他喝下去。”
灌得越多,吐出来的也多。永安的前襟已经全部湿透,却始终没有吞咽的动作。
叨婥尝了一口,“这要太苦了。”
“苦药才能治病,我们好不容易才让他稳定下来,这安胎药喝进去对他有好无坏。”
叨婥知道为了救永安,这药是一定得喝了。
响起以前在电视里面看的那么多喂药的剧情,那时候觉得挺恶俗的,现在到了自己这里,真的只剩下心疼。
喝了一大口药,嘴巴都苦麻了,嘴对嘴朝永安吻下去,一点一点把嘴巴里的药汁给永安喂下去。初时对方还是不合作,舌头压着药汁,就是要把它吐出来,叨婥只能和他纠缠,第一口药,几乎都喂了衣服。不死心,叨婥继续喝了一口,对着永安的嘴巴又吻下去,旁边的两个人看的四眼大瞪,好在永安的反抗不这么激烈,多多少少能喝下一点的药水。让在场的三个人都松了一口气。
“如果不出意外,今晚就会退烧,但是到孩子出生前的那段日子,要小心谨慎,好好照顾好他。”
叨婥点点头。
毒医和洪姐都出去了,就剩下叨婥守在永安的床边,昨天还没什么,怎么知道今天就忽然发起高烧,洪姐说永安是因为长期的疲惫,现在见到叨婥,整个人放松下来,才会一下子爆发出来。
“都是我害了你。如果我不是那么无能,就不会被别人伤到,也不会被带走,你也不必为了找我而旅途奔波。”
她的手轻轻抚摸着永安苍白而瘦削的脸蛋,“但是我很高兴,永安。”
她说,“以前我会觉得所有我所做的,我所感受的心情,都只不过是我一个人的事,你总是那么高高在上,什么都不表达,什么都不说。现在我知道,对你来说,我是一个很重要的人,如果不是你对感情太过于陌生,你应该知道,你是喜欢上我了。所以才会为我做这么多的事情。”
“我们之间,从现在开始,就真的是一家人了。你放心,等到我们回到京城,我一定会好好帮着你治理国家,你只要好好休息,把我们的孩子好好抚养长大就可以了,好不好?”
一个吻落在永安的眼睛上,然后是脸颊,鼻子,还有手心,最后落在了永安的嘴唇上。
“我知道我没你这么聪明,也许你本来希望一个更厉害有头脑的人,让我努力努力,可好。”
给他隆起的肚皮轻轻地一吻,“宝贝,你要听话,不要折腾爸爸的身体。”
启央站在门外,听房间里面那人絮絮叨叨说着这些话,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忽然就来这里,听说永安病重,他一下子就想到那个女孩子焦急的样子,心下担心,也跟了过来。
他了解叨婥的,她太单纯,并不能适应宫廷里的尔虞我诈,这一路带着她走,他一点没觉得做错过。
但是现在,却有点怀疑。
在他的印象中,永安侯一向是冷心冷面的哪一类人,和他的妹妹皇帝一样,对什么事情都不上心,除了狠毒,坊间流传过很多他的话,连郑璞都对那个男人不屑一顾,不是长得难看的男人,却如此不得人心,现在想想,不过是因为他的行为和一般的男人不一样,强悍更甚女人,心眼也狠毒,女人们都觉得压力,所以下意识去贬低他,排斥他。
可叨婥却没有,她没有这个世界的女人可笑的自尊心,她全心全意的为了永安而努力着,遇到这样的叨婥,永安应该也是幸运的。
慢慢得,他退了出去。
“柳少爷可好?”转过身,正好撞上端着药碗碗这边来的洪姐,对她点点头,启央准备离开。
“柳少爷。”
听到叫喊回身,启央的一边手已经牢牢握在洪姐的手中,启央面色一变,准备反抗,却见那人只是握着自己的手腕把脉,也就没再动作。
“柳少爷所中的毒,和王夫果然是一摸一样,不过看样子,毒医也遵守承诺,你身上的毒药解得差不多了。”
“如果没事,我要走了。”
“那柳少爷慢走。”
盯着那人渐渐走远的背影,洪姐的脸上现出一种淡淡的,猜不透的微笑。手中的药碗放在一边,从怀里掏出一件物什,找了个隐蔽的地方,对着天空一扔,一道亮色腾空而起,在空中开出一点亮眼的火花,确实一点声音都没有,时候,该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