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的这个人,就是永安所说的那个很会照顾孕夫的调养师。不是叨婥有心为难别人,只是这一身邋遢的中年女人,看起来怎么也不像是一个医生。
“小丫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警告你一句,人不可貌相,我可是我们那里有名的产科大夫。”
叨婥勉强挤出个微笑,这人也太乐观了一点,现在她要面对的可是皇帝呢,天底下第一人。
“我一看你这样就知道对我没信心,好吧,等过了些日子,侯爷身体转好,看你还能怎么说。”
还能如何,只能点点头,一边在心底替永安祈福了。
不过这人是真有本事的,永安在她的调理下,身体好了很多,晚上也能睡上一整夜,脸色看起来也越发红润了点,不像以前,苍白得让人担心。
叨婥对这位大夫的称呼,也从洪大夫,转变到了洪姐。对于叨婥的嘴甜,洪姐倒是很受用,一有空闲就教叨婥一些辨毒的常识,善财在那天见面后又下了几次药,都被叨婥给一一识破。
闲暇时,两个人会聊天,主要是谈谈永安的身体,叨婥的精神有点不济,洪姐看了看她的气色,“你身体最近不好。”
被这么一提点,叨婥倒想起来了,落在自己身上的毒还没有解,大概对晋阳被发配到边关直接事情不满意,启横一直没有找过自己给解药,而三月之期也很快要到来了。这段时间被永安怀孕的事情分去了所有的心力,以至于她都没有去想这件事,不知道启央现在如何了,他姐姐是否为他解毒。
“把手伸出来,我看看。”
一个产科医生,能看什么病啊,但是看在洪姐教了自己这么多的药理知识的份上,这点相信还是要有的。
洪姐的手指在叨婥的脉搏上轻轻敲了敲,脸上现出一点点困惑的表情,“好像是中毒了。但是什么毒……”
她放开手,正色问叨婥,“最近善财又拿你试药了。”
和启央启横的事情不能被知道,叨婥点点头,把这罪挂在善财头上,对她也不冤。
“你不需要掩着她,该给点教训的时候还是要的。”
“我知道。”
“这毒我好像没见过,不过善财不敢对你使致命的毒药,你还是像她讨了解药吧。”
叨婥点点头,心里却在叫苦,这解药的影子都没有,她也不希望启央再为自己冒险了,毕竟现在的那份心思已经没有了,如果真的亏欠上,那就真的是亏欠上了。
掐着手指算,毒发也就这几日,不知道以前吃下去的那些药丸能不能保她不死,又会不会疼得很难看。
还有希望,永安能不发现。
就这样过了两日,早上的时候,叨婥在寝宫的床上醒来,忽然感觉到下腹有一股疼痛,慢慢的延伸下来。这种疼痛带动着麻痹的感觉,一点点蔓延到心脏上来,周遭的一切都像是静止了,身体里的声音却超乎想象地清晰,叨婥甚至还能听到关节崩断的声音。
很疼,很想大叫,但是身体动不了,连微小的抬起手指头都不能,动也不能动,身体里的疼痛没有办法宣泄出来,变得更加可怖。
汗如雨下,感觉有一股咸腥味在自己的口中蔓延开来,叨婥闭上眼睛,疼,很疼。
如果此刻有谁开门进来,就会看见一副很可怕的画面,叨婥的全身都在痉挛,嘴巴里不停的吐出鲜血,眼睛圆瞪着,像是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
疼痛没有尽头,那种麻痹的感觉渐渐转化成针刺的疼痛,一点点扎着她的心脏,叨婥甚至觉得,就算此刻死去,也是一种幸福。
几番快要熬不住的时候,眼前总是浮现永安的脸,血色弥漫,却依旧能看到他看着自己的眼睛。
就算死也要挺住吧。
不知道过了多少时间,渐渐才有了一点生气,叨婥的手指动了动,牵连着全身都是酸痛,太难过了,比上次难过了好多,到底是什么古怪的毒药。
伸手往嘴边一抹,手掌都跟着一片血红,叨婥想,这样以来,自己恐怕是活不过几日了。
在床上耽搁了好一会儿,能起来已经是不错了,叨婥吩咐碧儿拿来热水,清洗了全身,那些贴身的衣物全部被汗水湿透,可以想见当时的惨状。
但是今日约了永安去后花园赏花的,叨婥深吸一口气,对着铜镜拍拍自己的脸颊,不要这么惨无人色,被永安看出来,惹得他操心就不好了。
“王夫,皇上吩咐,让你去御书房。”
倒,以前不知道皇上是永安也就罢了,现在明白了事实,对皇上的命令总是没有办法拒绝,但是叨婥奇怪,明明说好了去后花园,怎么永安临时反悔了呢。
“告诉皇上,我立刻就来。”
又对着镜子照一照,拍拍脸,这才深吸一口气,慢慢走向御书房。
永安在今天上早朝的时候,得到了一个很不好的消息,他们安排了几次围剿叛军的行动,安排周密,却偏偏临近了,对方都像是得到消息一下,留下些破铜烂铁让他们捡。
是军队里出了奸细,还是不小的官。
永安有时候觉得,自己是多想了,但是就是因为他多想,在这么多年的争斗中活下来的那个人才是自己。他不得不怀疑刚刚回京在军中担任要职的晋阳,还有提起晋阳满脸不正常的叨婥。
叨婥是不会背叛他的,在心里这么说,但是永安还是叫人把叨婥叫过来,他要看看,自己第一次付出了真心,到底值不值得。
“皇上。”叨婥不多时就到了御书房,永安望向门口那个人,脸白的不像话,倒像是扑了粉的了。
“过来坐。”
视线控制不住停留在她的脸上,原本设想的直接逼供没了影,永安问她,“你怎么了,脸色看起来不是很好。”
“没事,大概是晚上着凉了。”
怎么可能,永安皱眉,自己昨天晚上明明替她盖被子了,何况,即便是着凉了,脸也不能白成这样。
手伸过去想要探探她的温度,在半空中就停了下来,他是皇帝,不是永安。有的时候,永安身份能做得事情,皇帝不能做,同样,皇帝的身份能做得事情,永安也不能做。
“叨婥,爹爹有没有和你说过我们的过往。”
忽然说起了这事,叨婥点点头,语气模棱两可,“太皇夫说皇上当年拿下这个江山很苦,永安也过的不是很好,让我好好对你们两个。”
皇帝站起来,慢慢走了两步,“爹说的没错,如果我们不即位,那么等待我们的就是死亡,我和永安奋斗了这么多年,甚至不惜让很多人染血,你知道,都是为了这个江山。”
“恩。”
“你知道,为什么当初我要杀了启横一家人吗?”
忽然提起这件事情,叨婥的心脏漏跳了一拍,现在提起任何和启横有关的事情,叨婥都觉得对方是知道了什么。
“我怎么可能知道。”她讪讪道。
“你不是应该说因为她拒绝了我的赐婚。”皇帝的眼光灼灼地看着叨婥,像是要看出什么来,“这是朕对外界公布的。”
我变成了朕,叨婥打了个冷战,“我,我忘了。”
眼睛继续盯着叨婥,不想缺失她的任何一个表情,“但其实是,她和叛党的关系被我发现,无论她愿意娶永安还是不愿意,我都有办法让她死。”
叨婥已经不知道说什么了,当初发生这件事情她还觉得皇帝残忍,但是现在站在永安的立场又觉得他苦。只是永安忽然说出这件事情,她有些担心,为什么皇帝今天会逮着了她说这个。
“我讨厌被欺骗。”皇帝说完这句话,慢慢转身过来,直接对上叨婥的眼睛,逼着她和自己对视。
从开始对话,叨婥就觉得有事,在他问道太皇夫有没有和她说过什么的时候,叨婥只是以为,皇帝知道了自己知道他是永安的事情,所以在闹别扭,但是话说道现在,叨婥越来越觉得不对劲,这感觉就像,永安在逼供,难道他对此有所觉察。
“现在,叨婥,你告诉朕,你和晋阳是什么关系,她又是什么人。”
“啪嗒。”叨婥的手一抖,杯子碎落在地上。
一丝冷笑挂在永安的脸上,“那么,你也知道朕就是永安的事情了。”
居然利用了他的亲密,把人安插到他的身边。
“不,不是的。”叨婥回答,“我没有做对不起你的事情。”
即便最开始受到了胁迫,她还是为了保护永安而把那人发配在了边关。
“叨婥,有的时候,你还真的是,不会说谎。”甩开叨婥的手,永安朝着门外吼,“来人,把王夫抓起来,关进天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