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里的日子,叨婥过得并不愉快。皇宫的氛围本来就压抑,再加上叨婥没有本事,越发觉得自己是个米虫,过得很痛苦。
这个时候,如果能有个孩子,对她来说是极大的安慰,她可以把精力落在孩子的身上,也会为了他们父子而更加努力。
但是现在,却要她劝说永安把孩子打掉,她心里很委屈,也有点害怕,害怕永安知道这件事后的反应。
事情摆在了眼前,太医已经跟她说过了,永安的身体不好,孩子越快打掉越好,如果等到孩子在肚子里大了,那时候再打掉对父体的伤害很大。
这几天和永安相处,他根本一点食欲都没有,有几次趴在桌子上就睡着了,体力差了很多。
所以她没得选择。
连着几天,永安晚上都会来她这里,但是几乎是一沾床就睡着了,这要是好好睡了也就罢了,偏偏夜间还要醒上几次。叨婥感觉到他在自己的身边辗转反侧,又不敢出声说话,怕这么一来,他就更清醒了。这样的身体状况,叨婥实在是没有把握能对他说那种事。
因为心里有事,她这几天也恹恹的,整个人都没什么心思。
“你累了。”皇上看着堆在叨婥面前的一垒奏章,不知道怎么了,叨婥忽然就开始勤奋了,每天的奏章都堆在她的面前,按照她的意思,她概括总结的能力还是有的。
只是她大病初愈,就这么大的工作量,能熬得过来吗?
像现在,整个人恹恹的,好像很难过似的。
“没有,我可以的。”叨婥连忙接话,她这么做就是要减少永安的工作量,让他不要那么辛苦,虽然对政治没什么研究,但是在现代社会呆了这么多年,多少还是有一点点能力的。
反正现在是能做多少就做多少,尽量不要让永安累着。
“如果真累了……”
“没事,我真没事。这些东西过一会儿我就会好了,你先休息一下,等我一会儿一会儿就好。”
皇帝叹口气,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
站起身,吩咐了常二叔送上一碗燕窝,又重新回到了御书房。
叨婥在埋头苦读,皇帝皱皱眉,他怎么有种错觉,这小丫头,是为了让自己不要这么忙碌才拼命的。不该啊。
常二叔很快送了两人份的燕窝上来,皇帝有些反胃,把它推到了一边,却让叨婥给推了回来。
“你也吃吧,我一个人吃不下。”
这倒是奇了,叨婥不是一项不待见他这个皇帝,怎么忽然好心起来了。
“我不想吃。”
“那我也不想吃。”
叨婥把摆在自己面前那个碗给推开了。
皇帝无奈,这样的对话,在这几天内好像重复了很多次,就是因为这个缘故,他才能在身体如此不舒服的情况下陆陆续续吃下很多补药。
“好吧。”每次都是自己先妥协,现在无论是永安还是皇帝,自己的两个身份都对叨婥无计可施。
那天清醒过来之后,自己就把善财关了起来,要给她点儿教训,否则的话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命令下达以后,永安忽然间意识到,自己对叨婥的感觉好像已经变得很深,怕她哪怕受到一点点的伤害,更不能忍受,那些伤害是因为自己而起的。
“皇上。”叨婥轻声地叫他,永安回神,发现叨婥正在用一个很是担心的眼神看着自己,“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
“真的没有,要不要让王太医来看一看。”她是真怕有点什么事情。
“真的没事?”为了转移话题,皇帝抽出一份奏折,是叨婥刚刚递给他的,“这是任意大将军的奏折,说晋阳表现很不错,屡战屡胜。不如召回京城来。”
叨婥有些不在心思,但是听到晋阳两个字,多少有点警觉,她心里头如果有天平,现在已经完全靠到永安这一边了,那里还会让晋阳有机可乘呢。
“皇上,我看这晋阳,还需要磨练,这样冒冒然回来,恐怕会让很多朝臣不服。”
皇上有些兴味地看着叨婥,当初也是她看出晋阳的过人之处,可是看情况她并不想把那个人召回来,是怕什么呢。
“既然是你的意思,我会慎重考虑的。”
叨婥端着碗,把眼神放低,这种情形,她不大能面对永安。
晚上的时候,永安和叨婥都被叫到了太皇夫那里,说是好久没和他们一起吃吃饭了,正好今天闲散,又有西域进贡的番石榴,让永安和叨婥一起尝尝鲜。
和永安多是晚上见面,像这种坐在一起吃饭的时候,还真是不多,一顿饭吃下来,叨婥一直在为永安夹菜,太皇夫在一旁看着,时不时露出满意的微笑,也许,叨婥这孩子,真的是他皇儿可以倚靠一生的人。
“我够了,你也吃点。”
永安也替叨婥夹了一些菜,太皇夫苏睐在旁边对着叨婥使眼色,永安这么对别人,可是从来没有过的呢。
“能看到你们这么相亲相爱还真是不错,叨婥啊,我这个孩子,从小我就担心,现在由你照顾着,我安心了很多。”
叨婥点点头,有些局促的眼神看向永安,永安倒像是个没事人一样,径直还吃着饭菜。
太皇夫在这个时候朝叨婥使了个眼色,他知道叨婥一直没有狠下心和永安说孩子的事情,但是这事不能拖,必须尽快解决。
叨婥放下手中的饭碗,手伸出去握住永安的左手。在别人面前如此亲密的行为让永安有些不自在,他想要把手收回来。
“永安,”叨婥叫住他,“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对你说。”
她的表情严肃,好像发生了很大不了的事情,永安看向苏睐,自己的父亲脸上没有半点惊讶,确实凝重,好像已经知道叨婥要说什么了。
“什么事情?”他问,言语里并不觉得紧张,更多的是困惑。
“永安。”叨婥说话间靠近了他,手放开了永安的手掌,而是环住了他的腰,“永安,你怀孕了。”
手上的筷子啪嗒落在桌面上,永安的视线向父亲望去,苏睐承重地朝他点点头,永安这才意识到,自己是真怀孕了,仅仅是因为一次的不忍心。
心里有一瞬间转不过弯来,虽然他自己也知道身为男人终究是要生儿育女的,但是这样的事情忽然发生,让他这一项强势惯了的性格有些不适应。
他想从叨婥的怀抱中抽身,哪知道那人抱得那样紧,他动都不能都。
“我知道了,你不需要这般紧张。”拍了拍那人的肩膀,叨婥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永安有些着急了,他不想在父亲的面前对叨婥表现太多的感情,他不习惯,把自己的感情表露,这会让他觉得缺乏保护。
怎么推都没有反应,叨婥的脸贴近自己的肚皮,渐渐的竟然有种冰凉的感觉,永安一惊,把人强制性拉起来,才发现叨婥此刻是满脸泪痕。
他的脸一下子阴沉下来,“你不喜欢。”
叨婥摇摇头,捂住自己的嘴巴,因为如果她开口,就会控制不住嚎啕出声。
“不是不喜欢,”永安困惑,“怎么了?”
叨婥只顾着抹眼泪,永安无奈,视线转到自己父亲身上,希望从他那里得到点儿帮助,结果父亲也是红着眼眶,什么话也没有说。
“你们到底是怎么了?”永安有点着急了,叨婥的哭声让他心烦意乱,他真的不明白,她不是想要很多的孩子吗,现在有了,为什么又如此伤心。
“这个孩子,我们不能留。”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叨婥的眼泪又哗啦啦留下来了。
“什么?”
“孩子,不能留。”
永安一瞬间暴虐起来,两手抓住叨婥的肩膀,一下子就把人推到一边,他站起来,脸上全然的愤怒,“你敢再说一遍。”
叨婥的额头撞倒桌脚,她捂着流血的额角,有些愤恨得,像是对自己使气地大吼,“不能留,不能留,我说孩子不能留。”
一掌狠狠摔在桌子上,永安气得全身发抖,苏睐连忙赶上去,握住他的手,深怕这对小夫妻真的闹出个什么事情。
“永安,叨婥做这样的决定,也是为了你好。”他指了指叨婥此刻已经坐在地板上的身影,“你以为她为什么哭成这个样子。你现在的身体,不适合怀孕。”
他扶着永安坐下,在叨婥断断续续的呜咽声中慢慢地跟他解释王太医的检查结果,说道必须打掉孩子时,地上的叨婥眼泪唰唰往下掉,但是紧紧咬住自己的嘴唇,没有哭出声来。
永安的眼神在叨婥和苏睐之间来回看了看,有些无奈,“什么都不和我说,自己胡思乱想。”
他站起来,慢慢走向叨婥,当知道她做这个决定是为了自己的身体,而不是嫌弃他们之间的孩子后,他的心,放松了很多。
伸出手,把地上的人扶起来,“不和我商量,幸亏你们没有先斩后奏直接打掉我的孩子。”
叨婥困惑地看着他,听着他的语气,好像这不是件大事。
“孩子我留着。”他说,“身体你们也不用担心,早在我准备在年内怀孕的时候,我已经为我的身体找好了调养师,她的本事,会让孩子平安无事的。”
叨婥已经冷静下来了,抓着他的手,很是紧张,“那你的身体呢?”
站在旁边的苏睐眼睛一暖,他总算了解,这两人在一起有多契合。
永安微笑,“我一定会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