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胡子老者在冥司宫殿徘徊了一小会儿,终于整理者两下衣服,清了清喉咙,踱步踏入了宫殿大门。
“都过去这么多天了,本来应该今天大婚!”若邪一掌拍在书桌堆积的厚厚的资料上面,手掌穿纸而过,拍出了一个深深的坑洼。
极夜站在他旁边,拳头握出了血。
他依然是面无表情,可他心里,绝不平静!他与若音,看似只相恋了四五年,可是唯有他知道,他爱了她十几年。
若邪满身戾气,找了这么久,即使猜测是地狱十三宫的那位,关于那位的资料,他七七八八的也搜集了许多,可是从头看到尾,也没能找出应对方法。
黑胡子老者走得不急不缓,甚至还微微笑地朝着迎面走来的这位那位,不吝挥手招呼。
知晓尊老真容的,恐怕十个手指都数不到。因此大家看着这朝自己挥手微笑的老者,均是神色古怪。
若邪忽然浑身一震,眼里升起一抹不可思议,身子一闪,出现在了黑胡子面前。
“师父……”心里即使焦急万分,若邪也规规矩矩地行了该有的礼节。
黑胡子老者嗯了一声,看向他身旁的极夜。七十一年,赤瞳初期,这成就,也算不错了。不过,放在他的标准来看,这是下下水平了。他的大徒弟若音,前世为月使,今二十一岁在紫瞳中期,步入后期也就再过一两年的时间而已,进入赤瞳顶多十五年,也就是说,若音要达到极夜如今这水平,顶多三十六年。若邪也是如此。至于他的小徒弟莫弃,年仅十三就进入了紫瞳初期,这还只是一年时间,要达到赤瞳,凭借着那独一无二的阴阳共同体体质,指日可待。更有,那丫头的命理,连他也无法推衍,那突兀的进入紫瞳境界,是完全出乎意料的。所以说,极夜的确不错,可入不了他的眼。
如今这社会虽然讲究自由恋爱,门当户对已经被排斥,可在他老人家看来,两人若要结为夫妻,基本上的门当户对还是需要的,极夜与若音,若音将是他永远追不上的天边云彩。
“放下吧,极夜,若音与你,永世无缘。”黑胡子老者看了极夜半晌,心里惋惜。这样一个痴情忠义之人,命运的轨迹竟划给了他一条长长的伤痕。这一切并不是他的错,而是他爱错了人。
极夜薄唇紧闭,神色不见丝毫异样,唯有瞳孔猩红如血。
“为何,这么说?”极夜突然问道。永世无缘,好可笑,若他们没缘,怎么会相遇相知相恋!“不管是缘分还是命运,不应该都是自己争取来的么?”
黑胡子老者一愣,叹了一口气,说道:“这是你们之间的事,我一个旁人无权插话。还是明日等他们来,亲自给你一个交代。”
极夜敏感地抓住他们二字,脸色顿时阴沉不少,果然那地狱十三宫,与他心爱的女人有不寻常的关系。但他不解,才二十一岁的若音,怎么会与那在地狱关了七百年的老家伙有关系。难道……
一直被压抑在心里的可能,随着永世无缘四字低挡不住地涌入思绪。
一滴滴猩红染红了脚下纯白的花瓣。
黑胡子老者看向若邪,挤眉弄眼了一番,见这徒弟一脸迷茫模样,无奈地耸了耸肩,“不请师父喝杯茶?”
“虽然你这茶味道比不上师父我的阳春白雪,可毕竟是王宫里的,光听着价钱,就觉得享受了。”
若邪眼皮一跳,“师父,您这喝的,不是茶,是钱!”
黑胡子老者呵呵一笑,朝极夜招了招手,道:“你这小子,好歹也是个男子汉大丈夫,知道什么是当断则断么!走,今朝有酒今朝醉,我们喝茶去。”
极夜眸光一闪,因他是若音若邪的师父,不敢推却,虽然这老人的话他此时一个字儿也听不进去,但也不得不迈步跟上。
有一句话叫盛情难却,有一种人叫没法拒绝。
三人品茶品了两个多时辰,黑胡子老者觉得浑身暖得厉害,就缩地成寸地笑着离开了。
若邪轻轻摇晃着手中茶杯,盯着翩翩起舞的嫩叶道:“你是什么决定?”
极夜双眼一眯,同样是盯着杯中,冷冷道:“除非我不爱音儿,否则决不放弃!”
若邪放下茶杯,仰面靠在沙发靠背上,“我找过地臧王,地臧王说顺其自然,可对方是一个血溅地狱,被打入十八层地狱的,这叫我如何顺其自然!可是,今天师父……”
极夜环绕着茶杯的五指猛地一紧,抬头看向若邪,“你也想叫我放弃?”
放弃么?他和莫儿,何尝不是这般命运?幸运的是,他还没有沉沦。所以他的放弃,要比极夜容易的多。
若邪苦涩一笑:“我尊重姐姐的选择。”
极夜沉默。他静静地喝光了杯中茶水,默然离去,若邪看着,觉得那背影,如同有时候的梦中自己,萧条得如同秋日枯枝。
末日正笑得邪异地看着被自己施了定身术的若音,突然很不合时宜地打了个喷嚏,他吸了吸鼻子,掐指一算,突然惊呼了一声:“靠!”
末某人闪到若音身前,先前白色的衣袍换成了彼岸花的颜色,他打了个响指,若音身上紫色的衣裙一变,大红的曲裾袍不由分说地套在了她曼妙的躯体上。
末日眯着眼打量了她半晌,勾唇一笑,道:“果然是这颜色最美。”
若音眼睛一白,对他这举动,深感无聊。
“明天去见你情敌。”末日双手在她两肩膀一扫,解除了定身术。
若音神色微变,冷哼一声,没有应话。
末日毫不动怒,双眼微眯地看着她,语气是她第一次听过的森寒:“今天你必须嫁给我,否则,明日,呵呵,我不怕再次血染地狱。”
若音神色一冷。
末日端起她的脸道:“你别不信。我亲爱的音儿,既然敬酒不爱吃,那我可得罚酒伺候,否则,你可不乐意了。”
这人,还真是!
“你不是说我早就是你的妻子了吗,还成什么亲?”若音拍开一双爪子,冷冷开口。
末日呵呵一笑,浑身气息顿时如同滔天大浪一般。
“我乐意!”
“怎么,不行?!”
若音顿时词穷。
迫于某人的淫威,若音即使再怎么发挥威武不能屈的高尚精神,可还是在层出不穷的手段下,不情不愿地再次与某人结为夫妻。
一个笑得像朵花儿一样,一个却是一如既往的面瘫。
短短的一日,就在一个睁眼沉默,一个闭眼傻笑中过了。
第二日起床,末日神清气爽,若音却是心里纠成了一团。
极夜啊,我该拿你怎么办?
冥司王宫门前站了一大群灵体,几乎每一个,若音都认识。
“那个,是你弟弟?”末日搂着若音,远远地看见若邪,偏头问若音。
若音目光一闪,点头。
“哪个是我情敌?”末日再问。
若音脑袋微偏,唇色有些发白。若身旁这只没有出现,她百分之百肯定,自己喜欢的,是看着她长大的极夜。但就是因为身边这只,她不得不犹豫了,她与末日虽然仅仅相处了三四天,却有一种莫名的难以割舍。
双眼对上极夜猩红的眼眸,若音心里一痛,鼻子酸涩得难受。
末日勾唇,搂着若音的手一紧,眨眼飞到了若邪面前。
“你好,我叫末日。”末日优雅一笑。
若邪看了一眼若音,同样优雅地一笑,“你好,我叫若邪,是音的弟弟。”
末日颔首,视线微飘,对上了极夜的眼眸。
“你不服?”末日扬眉看向极夜。
极夜死死地盯着他,浑身青筋暴起,他一向话少,因此几乎所有的情绪都用着肢体表现替代。
若音心里一紧,下意识地拉了一把末日的衣袖。
末日却是狂傲一笑,“不服就来打我啊!”
“我就站在这儿让你打,若你能让我移动半分,或是受伤,我便同你公平竞争。”
极夜面色阴沉,这个男人,真的,太过优秀。他在若音面前,本就有着轻微的自卑感,如今见到末日,那隐匿的好好的自卑感顿时放大了无数倍。
猩红的血色在瞳孔中扩散开来,弥漫了他的整个眼眸。
他真的,非常不服!
正如同他所说,命运和缘分,都该由自己来争取。他自卑,是若音让他相信,自卑可以克服,命运应该由自己掌握。但他知道,自卑并没有消散,它是他的心魔,若音给他的情,只是暂时压制。
如今,眼前这掳了音儿的男人,再次让他的自卑蠢蠢欲动……
他怎么能够,怎么能够让心魔吞噬了自己呢!
极夜眼角流出一滴血泪,他几欲癫狂,仰天长啸了一声。
“我不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