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冬天,雪不多。地上干干燥燥的,却有是不是的刺骨寒风掠过。
莫弃在不见一个人影的角落出现的时候,禁不住被这寒风刮得缩了缩脖子。她穿得,是适合在广州的衣服,在湖南,是薄了。
大抵是因为寒冷天气,公园里的人并不多,脑海中如同电视屏幕一般放映出来的少年,让她眉心微皱了皱,脸上却又不自禁地露出喜悦。
她的决心,总是那么的不作数。计划赶不上变化,变化也在一步步地摧毁着计划。
这么冷的天气,她不知道他来这儿做什么,不是运动,也不是早读,仅仅是一步低着头,又一步抬头。看上去,像是有了重重心事。
“楚煜……”不知何时,莫弃走到了楚煜面前,停住脚步,深深地看着她。那视线是超脱年龄的成熟,但配着那稚嫩的小脸,令人觉得十分好笑。
自从进了昌华,她就在快速地长大,也在快速地被尘世的杂质侵蚀。
楚煜惊得抬头,喉间突然有些莫名的发干,想要打招呼,却什么也没能够说出来。
他总感觉,眼前的人有些在躲避着自己。但他想不明白,为什么要躲避,难道是因为那一个好感么?难道是因为她看向自己会不自觉的害羞么?一千万个疑问,在脑海中环绕。
但真正看到人时,却又难以启齿。
莫弃深呼吸一口气,打破沉默说道:“楚煜,你好。”
楚煜被这一声拉回神思,脸上立即浮现出和煦的笑,道:“你好,莫弃。”
为什么,讲话要这么的生分呢?两个人同时向着,却谁也没说出来。
“你怎么在这,不是在广州吗?”楚煜犹豫了一会儿,终于转过身与莫弃并排相站。
自己这在干什么?不是要找楚煜谈话么?不是因为官绯月给她带来的不安么?不是想让他不能忘记自己么?
这么的沉默,又是怎么一回事?这么的局促,又是怎么一回事?
这根本不像雷厉风行的自己。
莫弃勇敢地抬眼地看着他,这一眼,仿佛用尽了余生的希望。
她的眼睛,如同山间清泉,令人身心宁静。他的眼睛,如同夏夜星空,令人炫目。
神使鬼差地,莫弃突然想起了今天是一个特殊的日子。
轻嗯了一声,说道:“回家过小年。等两天就走。”
并排着走在公园小路上,四周因着是耐寒的树木,枝叶在这寒冬中竟还生机勃勃。
只有着两个人,这样近的距离。这还是第一次。
偷眼瞥着楚煜的侧脸,莫弃只感觉自己的心脏砰砰跳动,这样的反应她很熟悉,小说中就有不少。
一时之间,竟在不停地点头“哦”“哦”之中,浮想联翩。
“莫弃……”楚煜看着她走神模样,心里涌上一股难过,声音扩大了一些喊道。
莫弃陡然停住脚步,痴痴呆呆地啊了一声。而后脸颊如同火烧云一般,红到了耳根。
只要前走五六步,就是一个长椅。椅子是棕红色的,还带着靠背。
楚煜一眼看见,扬了扬下巴,说道:“走了这么久,我们去坐坐?”
语气有些征询,他一向待人谦恭有礼,就连女生对男生偶尔的欺负,也从不介意。
莫弃看了一眼那长椅,点了点头。她的乖巧不需要装,在父母威严的锻炼中,已经成为了自然。
两人走向长椅坐下。莫弃低头看着脚尖,十指搅动。
“你说,我们的未来会是怎样呢?”她瞥了一眼那如同雪花一般干净的侧脸,还有一句话,没能说出口。
楚煜,你说,我们的未来,会不会有彼此呢?这一句,她目前只能深埋心底,好好的封印着,不让任何人知晓。
楚煜嗤笑一声,肌肤上传来的熟悉灼热让他脸上的讥讽更甚:“谁知道呢?”昨晚又被父母教育了,又是不停的好好学习,天天向上,说真的,他厌倦了,却又无可奈何。
寒风从树间缝隙钻了进来,莫弃拳头一紧,唇色有些发白。她倔强地咬了咬下唇,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缓:“也是,谁知道呢?”
现在的我们,只是一股劲的奔跑者,至于那尽头,不能看得明白。但,却也不能停下,因为一旦停下,就会倒下,一旦倒下,就会被踩踏。
这就是现在的成长法则。即使厌倦,也不得不逼着喜欢,而且这样的日子,还得持续很久。
“突然,很想长大了。”莫弃望向天空喃喃说道。
楚煜挑眉看向她,面带疑惑:“为什么?”
莫弃呵呵一笑,说道:“长大就不用有这么多的作业考试了呀!”
“可是会有很多忧愁。”楚煜摇头,“我比较喜欢做小孩子,无忧无虑的小孩子,就像上学以前。”
“哈,这是很多人的同感。”莫弃笑着,一直绷紧的身心轻松了许多。
楚煜的目光探索性地在身边人脸上绕了一圈,道:“莫弃……”
“嗯?”莫弃偏过头,恰巧撞进他的眼中。
“变深沉了哦!”楚煜嘴角扬起若有若无的笑。
莫弃微愣,不知是因为这话语,还是那双眼睛。
楚煜吃吃一笑,继续道:“变老了哦!”
“啥?”莫弃嘴巴微张,突然明白了楚煜的话中含义,白了他一眼,道,“懂懂起!”
这是物理老师的经典俗语之一,虽然只能意会不能言传,却广泛地在学生之中流传。一些流行,往往是顺着直觉,套上各自的理解。
聊天只持续了一个小时,两人便挥手道别。莫弃始终没有问,楚煜心中对自己的究竟感觉。
也许是害怕,也许是理智战胜了情感。莫弃垂着头,自嘲地笑了笑。想起说再见之前,自己腹内早已草稿好的千言万语,最终只能变成,我觉得,你很特别,怎么说呢,与其他人不一样。
楚煜半眯着眼睛看了她一眼,笑道:“我们每个人都是特别的,政治不是学了么,每个生命都是一份唯一。”
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些秘密,即使是最为亲近,最为相信的人,也不能告知。就如同他们各自的独特身份。
更何况,楚煜并不认为莫弃知道自己的不同常人,所以也没能理解那话里深意。
莫弃目光暗了暗,只能是轻轻点头,笑道:“是啊!”
而后,无话。
而后,再见。
手机微微振动了两下。
中午晚上都不回来吃饭了,梳妆台抽屉里有钱,你自己决定是去外面吃,还是在家里自己煮着吃吧。
“呼,呼”地两声刮来,莫弃哆嗦了一下,看着手机,只觉得浑身的冷,大半是自体内散发出来的。
清寂的街上,只有着她一个行人,仿佛这世界,也只剩了她一个行人。
她的问题,始终说不出口。就如阳光,始终没有破开阴霾万里的天空。
想得越多,想得越甜,却也想得越加痛苦。
是应该要避开他了,不然自己得疯了。
现在的她,应该是要没心没肺地笑,应该是要一心一意地只要向着父母所标注的方向冲,应该是要毫不犹豫地将所有的不应该的,果断的熄灭。
可是,风攀上鼻尖,为什么是酸到心里的疼,这疼,真该死的让人想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