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天气总会有些炎热。今天一天都格外闷热,整个世界好像被盖在一个蒸笼里一般,让人的心情变得有些烦躁不安。即使今天对于遗乡中学的师生来说,应该是个美好的日子。
这是一学期的最后一天了。
天空是压抑的灰暗,茫茫之中不见一丝杂色。一早便蓄势好的颜色,却延续到下午,一直没有迸发。
这所中学是遗乡惟一的一所初中。学校有些小,仅由四栋楼房外加一个建立在半山腰一半的位置上的厕所构成。最为漂亮高大的自然是那栋外面贴着白色瓷砖的四层教学楼。每一层是四个教室,三个学生课室和一个老师办公室。学校共有十二个班级共六百余名学生。接下来便是那由学生宿舍和老师宿舍围成的有些四合院样式的综合宿舍楼了,学生宿舍楼有着外露的红砖和水泥相间而成的杂色外貌,它背对着教学楼,宿舍只有两层,男生宿舍在第一层,女生宿舍在第二层。这学校对于住宿有些规定,初二以上的学生必须住宿,而初一新生自由选择,不过住在镇上的才能有公车坐。所谓坐公车,便是从学校左门抄小路走上十来分钟到达公路上拦车。因此初一也有一部分人是住校的,那一部分人都是来自翻山越岭比较远的地方。教师宿舍看起来高级一些,至少那红砖是被灰色均匀的水泥给遮住了,而且教师宿舍有三层,每个教师都分配有一套两间的房,若一个人住,还算宽敞。学校饭堂只有一层,位于西边,虽只有一层,却分前后两间,前间并不是摆放着桌子凳子的饭堂,而是一个大礼堂,也就是里面有一个舞台和台下空地,这就是节日表演或雨天开全学校大会的地方。后面才是饭堂,只不过这饭堂也实在是寒碜,里面只有一些做大锅饭的工具,每日中餐或午餐到的时间,每班便会由值日生到饭堂领全班的饭菜,将那一桶菜和几大盘饭提到教室,再由值日生拿着班级买的饭铲和菜勺给大家分饭菜。而早上便是些稀饭加馒头或者是汤粉。莫弃没吃过学校的早餐,不过根据那难吃的几乎每日都是萝卜的中餐便可想象早餐应该也不美味。
“今天的值日生是谁?”全校最严厉的班主任程老师低了头,露出一双半遮于比啤酒瓶底还厚的镜片下的眼睛,盯着下面的学生。莫弃一向很是怕她,尽管小时候便认识了她,她也待莫弃很好,可是无论怎么样莫弃也无法喜欢她。
全班一片寂静,今天是放学的日子,不必害怕班主任了,有些人在老师布置好作业后便逃了课。教室里没人举手,人人都是四下里偷偷地张望着。莫弃抽了抽嘴角,无奈地看向同桌的叶晴,缓缓举了右手。
这就是所谓的班长职责——替补的。
程老师难看的神色稍稍舒缓了一些,朝莫弃满意地点了点头。
“那好,暑假作业一定要记得做好,我要检查的。放学了。”班主任直起身,扶了下眼镜,拿了书本便迈步了出门。教室里顿时热闹无比,大家操起了书包,蜂拥着出了教室。
“莫弃,需要我帮忙吗?”林樊背着书包,朝莫弃走来。
“额,没关系的,你还是早些回去吧,有晴儿陪着我呢。”教室的角落里摆放了很多扫帚,大部分是残破不堪的,这些被蹂躏了一学期的扫帚的确也很难保全自己刚来时良好的外貌。莫弃挑了两把稍好的扫帚,将一把递给了叶晴。
林樊还是没有走,他看了一眼叶晴,朝莫弃道:“我有些话对你说。”
莫弃诧异地看向了他,虽然她和林樊同一小学毕业,而且从一年级开始便一直是同学,可是也没怎么说过话。何况,在莫弃的记忆中,林樊貌似是喜欢刘念的。以前他可是刘念党的,莫弃永远都记得自己还被他们党给坑了一次,虽然没有怨他们什么,可是莫弃却从此不再喜欢那个班主任。三年级那件事,至今还在她心里留下了阴影。莫弃收敛了些微淡漠的情绪,朝林樊露出了笑容:“嗯,好。”
莫弃靠在走廊上,看向了林樊,等待他的话语。
“你还记得肖落吗?”
“肖落???……”莫弃听见这个名字,心微微一动,她想起了那个总是跟在她后面,说着喜欢她的男孩。已经有些不记得他的模样了,她只是记得那时的自己很厌恶他,甚至搬了一块石头砸他,现在想来,还真有些愧疚。
“怎么?”莫弃问。
“我们是好朋友,他转学之前对我说,要我好好地照顾你,直到高中。”他顿了顿,接着道:“高中我不能照顾你了,你是注定要上好的高中的,而我,还不知道能不能考上。”
莫弃一怔,心里有些感动,可是她还是无法喜欢肖落,唯有的只是那深深的愧疚。说她冷血也好,无情也好,她一直便是这么一个人,只要是自己不喜欢的便永远不会喜欢上。何况,现在还只初一,对于那些情书满天飞的状况莫弃还是很排斥的。总觉得那些人太过早熟,而且根本不懂,只是受一些东西的影响罢了。
“为什么对我说这些?”莫弃没了笑容,有些冷淡地道。“你是知道的,我们还小,我不喜欢触及那些大人才触及的东西,之前有人送情书给我,我的解决办法你也是见到了。”
他笑道:“是啊,你那回可是杀鸡儆猴呢,很多男生都偷摸了把汗,庆幸自己没有送出。不过,我告诉你,只是想让你不再讨厌他,这是他的QQ,如果你为那件事愧疚的话,你就去联系他吧。”
“成语倒是学的挺好的。”莫弃没有接他手里的纸条,转过身朝教室走去,冷冷道,“我不讨厌他,只是厌恶那类行为,明明是还是小孩。我没有QQ,也不打算去弄,如果你见到了他,就替我表达我的歉意吧。谢了。”
他没有跟进来,教室里只剩下了莫弃和叶晴,伴着低微的扫地声还有桌椅的移动声。也许他对我挺失望吧,莫弃想。叶晴没有问莫弃发生了什么,想必她在里面也稍稍听到了一些。她只是对莫弃无奈地摇了摇头。
“老天真的是太眷顾我们了,尽管我们尽力加快速度搞卫生,可还是没赶上天气的善变。”叶晴看着天空幽怨地道。
天沉沉地暗了下来,似乎已至晚上,雨大滴地打下,发出密集而又嘈杂的声响。
“额,下雨了,无语啊。”莫弃锁好了教室,看到叶晴正望着天空,一幅欲哭无泪的模样。七月份的天气便是这样,总是让你措手不及,幸好两人都养成了随身带伞的习惯。
151班的教室在四楼,莫弃从四楼下来,没见着一个人影。
莫弃笑道:“我们老师这个拖堂的习惯怕是从没被其他老师破过记录吧。”
叶晴撑开了伞,朝她点点头,表示极度赞同。
雨仿佛是被人泼下来,洒在了大地。天色很暗,但还是能看清四周的房屋和景色,却也比夜的漆黑没亮堂多少,可见度不高。因为今天全校放假,住校生都走了,老师也往市里去了,学校笼罩在一片阴暗之中,这气氛还真有些诡异。
莫弃打了个寒颤,随叶晴奔入了雨中。
带着雨水的寒意的风摇着后山的树林,撕扯出悠长而凄厉的哀嚎,竟有些像是动物临死前那呜咽的挣扎声。水泥地的篮球场上很湿,却没有积存水,雨滴打在上面,均顺着地上的凹槽流到了两边低于篮球场十厘米左右的泥土地上,泥地被雨水弄得有些泥泞,还有许多积水的坑。幸好莫弃不喜欢夏天穿布鞋,一路过了操场,只是脚湿了,鞋子有些脏,却无什碍事。
“校车还在。”叶晴呼了口气,清脆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学校响起,仿佛是一重锤敲在了鼓上,分外的震耳,也有些令人不寒而栗。
那是辆黑色的公车,车外开着白色的灯光,穿入暗色中,不知终到了哪儿。车里灯光也是白色,隔着大雨,很是朦胧。它就静静地停在往常公车停的地方,只是颜色有些不同往常。
“叶晴。”莫弃拉了拉叶晴的手,皱了眉问道,“这不像我们学校的校车啊,什么时候换了新装了?昨天还是黄色的外壳。”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莫弃总感觉这辆车有些不对劲,心里有些忐忑,还带有一丝难以言明的想要接触的感觉。
叶晴看向莫弃,再转头看向了车,两人就站在二十步开外的样子,仔细地打量着这辆车。大雨急匆匆地下着,较远处的那条河水的流动声仿佛扩大了一般,汹涌地低吼着。空气中有一丝寒风,不时地侵入,莫弃抚了抚双臂,将那些积极的鸡皮疙瘩硬是摩擦了消失。还是低沉的暗色,浓墨般的云层包裹着天空,夹着瓢泼似的雨,公车朦朦胧胧,越是使劲看却越是看不清个究竟,反而更像是将要消失于视野。
叶晴看了看天,叹了口气道:“很晚了,下这么大的雨,我们走回去都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我可没走过夜路,而且也不敢。”
“那就上去吧,有车不坐是傻子。”莫弃轻呼了口气,露出笑容,开玩笑似的道。不知是给叶晴壮胆,还是给自己壮胆。
两把伞迅速地移到了车门前,车门是开着的。离得近了,才发现车子的玻璃窗很亮,没有雾气。遗乡的汽车都是一个样,只有一扇门,车门开在汽车的中间略靠前部位,进出均管。莫弃抖了抖伞,溅落了一些雨水,随叶晴上了去。叶晴一踏进车里,右眼皮突兀地跳了一下,她紧皱着眉头继续往里面走去。只是谁也没注意到,她脖子上的项链亮起了微弱的蓝光。车里是白色的灯光,里面很干净,没有奇怪的味道和脏的东西。司机直直地坐在座位上,只给两人的视线留了一个后脑勺。车里没有一个乘客,倒叫莫弃有些庆幸这车还没有开走,不然走夜路还是件很恐怖的事情。遗乡的小孩大多是胆小的,只是有些迷上网吧的,或者是干一些不干净的活儿的孩子才会在夜里也逗留在街上。遗乡有很多灵异故事,只要小孩子不听话,过了晚上九点还想出去玩,大人就会讲灵异故事来吓唬他们。莫弃虽然没有听长辈们说过那些传说中的恐怖故事,可是经常会听到同学说,而且半害怕半刺激地看了不少灵异电视。
“坐哪儿?”叶晴停下来,看向莫弃。
“随便吧。”莫弃耸了耸肩,说道。
“那就坐最后一排好了。”叶晴笑了笑,拿过莫弃手上的雨伞放进她右手中的一个塑料袋里,朝最后一排走去。
后面一排有些黑暗,灯光照过来已经是微弱状态了。莫弃坐在靠窗的位置,不时的偏过头看向外面。叶晴静静地坐着,头靠在椅子的靠背上,有些睡意。悠长而哀怨的声音低微地传入莫弃的耳朵,是人去世时候奏的哀乐。遗乡的习俗便是做酒,红白喜事都要设宴备席,来客上礼吃饭。尤其是去世的酒,去世后第一天要办一次,第五天下葬的时候还要办一次,中间五天要做法事,白日黑夜里不停地放着哀乐,曾经莫弃她们还为此哀乐填过歌词:“昨天你还在,今天就拜拜……”想到这儿,莫弃不禁轻声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叶晴睁开双眼,好奇地看着莫弃。
“刚听到了哀乐,突然想起以前我们填的词。”
“哀乐?”叶晴突然安静了下来,凝神搜索着声音,许久才皱了眉,奇怪地道,“没有听到。你什么耳朵?”
莫弃耸了耸肩,道:“不知道,有时候吧,我觉得自己的听力好差,而且还经常听错,记得有一次我将妈妈听成了爸爸。但有时候又好得出奇,人家听不到的细微声音我又能听出来。”
叶晴好奇地看了莫弃一眼,正欲继续睡觉,突然她的双眼猛地睁大,不可思议地看向了莫弃身后。“莫……莫弃……”
“怎么了?”莫弃看着叶晴突变的神色,一种不好的预感浮上了心头,后背僵直了起来。
“鬼……”叶晴哆嗦着,身子移近了莫弃。白色的灯光照射在她的脸上,映得苍白如纸。
莫弃抖了一下,强镇定了精神,干笑着说道:“鬼,怎么可能呢?这世上没鬼,不可能……”话还未落,两人忽听到沉重的脚步声由远而来,极具节奏却令人感觉有一种诡异的快速。叶晴握住了莫弃的双手,两人缩在最后排的角落里,只露出半个头望向车门处。
脚步声更近了。一个身影出现在车门口,“踏踏”两声,他便上了车,莫弃这才看清楚了他。这是个大约七十多岁的“老人”,梳得一丝不苟的白发,身上是纯黑色的寿服和布鞋。“老人”的面容僵硬,没有一丝情绪,在他的周围还有一丝薄弱的绿光萦绕。莫弃缓缓转过头看向叶晴,神色呆滞,身子不停地抖动着,话语卡在喉咙里,发不出声音来。
叶晴也转过头看向莫弃,可是这一看,她立即抽出了双手,捂住了嘴巴,吓得差点叫出声来,一双眼睛直直地盯着莫弃,仿佛莫弃比那“老人”更恐怖。
莫弃察觉到额叶晴的异样,右手在她的眼前晃了晃,低声好奇地问道:“叶晴,怎么了?”叶晴摇了摇头,神色复杂地看向了车前方。
那“老人”没有走向公车后面,只是在第一排的座位上寻了一个位置坐下。叶晴舒了口气,看向莫弃说道:“真没想到这世上真的有鬼。”
莫弃点了点头:“还被我们遇上了。你说我们会不会被他们吃了?”
“不会。”叶晴果断地摇了摇头。见莫弃不解,她笑道,“因为我外婆姓伊。”
“伊?”莫弃想了一会,恍然道:“驱魔师?”
叶晴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其实我外婆那一支驱魔师已经没落了,外婆不希望我妈与那些东西扯上关系,所以我妈一直不知道。我也是懂事之后,外婆跟我说我拥有一双阴阳眼的时候,我才知道外婆是驱魔师。不过我这还是第一次见到鬼呢,以前从来没见过,所以以前我也不是很相信外婆的话。刚打量着车的时候我便觉得有些不对劲,只是没想到……”叶晴抬起左臂,上面是一块很精美的手表,也是莫弃从没见过她脱下的那块手表。
“外婆说这块手表能够测出方圆20米内的邪物,有多少个邪物,这就会有多少个针影。你看?”叶晴抬起带着手表的那只手,然后放在莫弃的面前。
莫弃垂下头,确实看到了针影,只是不止两个,而是三个,两白一红。“叶晴,这,怎么会有三个影子,而且这个是红色的?”
叶晴神色凝重的看向莫弃,缓缓道:“这就是你为什么也能看见这辆车和他们的原因。”
“什么意思?”
“你并不是人类。”叶晴说出了一个连她自己都不是很相信的答案。
“怎么可能?”莫弃脸色陡变,压低声音惊呼道。
“那个针影是指向你的。不过你与他们不一样。外婆说,他们驱魔师只负责驱邪物,而生活在黑暗中两种种族,一种是血族,一种是灵族。血族便是西方的吸血鬼,东方的僵尸。而灵族,便是灵魂和灵体,灵魂就是鬼魂,纯净的灵魂在指针上显示的是白色,不纯净的是黑色,而灵体是红色。具体我也不是很清楚,只是你很明显和他们不一样。”
莫弃还是有些难以相信,不过还是表示了解地点了点头。
“还有一条项链,可以防止我被灵魂嗅出。不过,看你的样子,对于灵体,这项链是不起作用的。”叶晴拿起胸口那条闪着微蓝色光芒的项链,莫弃说道。她并不知道,莫弃一个很奇怪的矛盾体。
公车在路上平稳地行着,遗乡的路并不平坦,2005年的这儿并没有条条水泥路通家门,大路上都是晴飞尘土雨填坑,更何况从校门出到大路还得走一段只能过一辆校车的曲折小路,寻常的车绝对不可能平稳地开。莫弃的父母每次过节回家,父亲都会开玩笑说:“到了遗乡境内啊,就享受了一次全身心的免费按摩。”
车外的灯光逐渐消失了,外面的世界仿佛被黑暗统治,没有一丝光亮渗入。偶尔公车会停下来上几个“人”,都是呆呆滞滞的,那双浑浊的眼均是扫了一眼莫弃便放弃了最后一排。
汽车终于彻底停了下来,看着缓缓打开的车门,莫弃和叶晴相视一眼,神情均是无比凝重,此刻手表上的指针正指到12的位置,午夜十二点。而手表上的白影却有二十个。
“不可能,这钟坏了。我们刚刚才坐多久?我记得刚刚上车时是六点。”叶晴看着手表,惊呼道。
莫弃同样是一惊,却冷静地摇了摇头:“钟没坏。”
叶晴抬起头,道:“也许车子是穿梭在鬼域和人界之间。”
莫弃皱皱眉头,道:“鬼域?始终不觉得这世界上有鬼,即使这是灵异事件。感觉灵魂只是人的另一种存在形式。”
叶晴不置可否地笑了笑,问道:“我说,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是下去呢,还是在车里等到它再次启程?”
“你觉得呢?我随便,反正我不是人嘛。”莫弃嘿嘿笑了笑,在苍白的灯光照耀下,那笑有些阴险。
“我……”叶晴有些犹豫,看了一眼莫弃之后,坚定地道,“既然来了,就去看看吧,当做一次旅游。”
“旅游。”莫弃被叶晴的这两个字雷了,“我觉得吧,这世界上恐怕没有比我们更变态的了,撞上鬼打墙,还觉得是旅游。”
“走吧走吧,这车里只剩我们了。也许我们暑假日记有得着落了。”叶晴站起来推了推莫弃。
“觉得老师不会信。”莫弃边起身边说着。
“管她信不信,反正我们是信了。”叶晴回过头,俏皮地一笑。
下了车,莫弃才真正体会到什么叫月黑风高杀人夜。车外是一片黑中的银白,清冷的月光挂在正空,脚下是柔软的草地,车上那些“人”此时正整齐地排在路上。除了脚下的一条如软的草地路,莫弃惊悚地发现路的两旁竟然是一个个的坟墓,像陵园一样,整齐而有秩序地排着,上面还有刻了字的石碑。
“莫弃,你在看什么?”叶晴的声音轻轻地传入莫弃的耳中。
“我发现我的视力在夜晚极好。”莫弃的目光一闪,一抹金色光芒在她的眼底消散。
“哦。”叶晴的视线转向了队伍的前方,那里竖着一堵没有门页的石门,上面还有两个遒劲的大字:荒村。在清冷的月光下,这扇门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寒意,叶晴忍不住打了个寒战,不再看那石门。
“欢迎你们来到灵墟,荒村。在你们离开肉体的那一天,你们便不再属于人族,你们是情感和记忆的寄托体,你们只是一团能量,不管你们有多么地留恋人世间,你们都不能再回去了。你们之所以来到这里,是因为你们是纯净的灵魂,不需要受地狱刑罚。在荒村,你们有两个选择,一是轮回,对于每一个轮回者,我们会让你托三个梦给你的亲人。而第二个选择是成为荒村的居民,你们可以守着记忆一直过下去,在荒村里过着自给自足的生活,但要绝对服从鬼道法则。选择第一个的请站在左边,选择第二的,请站在右边。”一个声音幽远传来,莫弃清晰地看见那是一个胡子花白的老者,胡子垂地,只是让她惊讶的是,那人竟是鹤发童颜。站在他身旁的是一个黑胡子的老者,这确实是一个老者,布满皱纹的脸庞,浑浊的双眼,微驼的背,连走路都是颤颤巍巍的,仿佛一阵风就可以把他吹倒。两“人”行得看似缓慢,却只是片刻,便来到了众“人”的面前。
“咦?你……”那白胡子老人惊讶地叫了一声。莫弃只见得一个白影一闪,自己面前就多了一个不明物体,她连忙后退了一步,看向了突然出现的物体。只是这一后退,莫弃才发觉自己竟然站在两队人的中间。
高调了!她的脑海中突然悲哀地吼了一声。
“小丫头,你不用选择,你和他们不一样。”白胡子老者似乎是看出了莫弃的思想,抚着胡子笑眯眯地道。
莫弃这才定神看清了所谓的不明物体正是那白胡子老者。
“小丫头,我看你资质不错,你愿不愿意成为我徒弟?”白胡子老者眼中精光一闪。以他的实力,自是看出了莫弃的不凡之处。
莫弃一愣,如果站在眼前的是一位人类老师,她会毫不迟疑地答应。可现在站在她面前的只是一个看起来像人类却绝对不是人类的老者。莫弃迟疑了。
白胡子老者也不着急,只是循循善诱道:“我可告诉你,虽然我不是这荒村的村长,可是在荒村,我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我现在也仅有两个徒弟,而且他们的本事,绝对是年轻一代中的翘楚。”
莫弃听了白胡子老者的话,心里有些动摇,毕竟她再怎么懂事,也只是一个12岁的孩子,而且她自己都还未搞清楚自己到底是个什么物种,兴许这眼前的老者能够为她解决心中疑惑。
黑胡子老者也飘了过来,围着莫弃绕了一圈,口中喃喃道:“又是一个怪胎。”
莫弃可没忘记自己还是一个人类,小脸纠结道:“可是……我能回人类的世界吗?”
白胡子老者哈哈一笑道:“纯灵族是不能生活在白天的,而且害怕阳气,可是,你是天生的阴阳同体,可以说,你既属于人族,也属于灵族。阴阳同体虽然在书上有记载,可是现实中,还从未出现过。应该说,你是第一个。”
莫弃松了口气,道:“可以,我可以拜您为师。可是我这位朋友,我想她安全离开。”莫弃拉起了叶晴的手,向面前的两位老者说道。
两人这才注意到一直站在莫弃身后不远处的叶晴。叶晴一直小心翼翼地看着两人,没有吭声,直到莫弃拉住了自己,才走到两位老者面前,躬了躬身表示礼貌。
白胡子老人沉吟道:“可以。不过得靠她自己。”
“为什么?”莫弃不解道,“她不能坐那辆车回去吗?”
“司机都下班啦。”黑胡子老者凑上前来道。他比白胡子高了一些,因为笑脸上的皱纹全堆到了一起。“你想她在这坟墓堆里等一整天吗?我可不能保证她能在这安然无恙。这小丫头虽然也有些本事,可是相对于我们灵族来说,根本就是俎上鱼肉。”黑胡子老者虽然是笑着的,可是言语中却带着阴森,用来吓唬小孩确实是能达到预想的效果。莫弃和叶晴听了老者的话,均是神色有些惊恐起来。
“去过生死道吧,如果能从生死道中出去,她应该能得到一番造化。”白胡子老者的声音适时地响起:“没有回头路的,你们都不能从来时的路回去。惟一的只有过生死道。”
“那生死道……”莫弃想了解更多一些,可是立即被白胡子老者打断了,“我只能说,一切只能靠她自己,要么活着出去,要么灰飞烟灭。”
莫弃的神色一下变得惨白,双手冰冷,紧握住叶晴的手。叶晴却是笑了,朝莫弃道:“不用担心,我一定会成功的。”
莫弃看着一脸坚定的叶晴,脸色缓和了不少,只是小脸还是紧绷的,她看向白胡子老者说道:“若我要出去呢?”
“你是灵族,自然可以自由出入。”
“我想陪她过生死道”。
两位老者神色同时一变,语气有些僵硬:“你不能去。”
“为什么?”莫弃不解。
“我们纯灵族过生死道,是必死无疑的。虽然你不同,你的体质史无前例,但是我们还是不能保证你在生死道中究竟会发生什么。”白胡子老者神色极为凝重。
“我一定要去,我相信我绝对会没事的。”莫弃说道。叶晴与她从小一起长大,她是绝对不可能让叶晴独自过生死道的。
“莫弃,让我一个人去吧。”叶晴看向莫弃说道。
莫弃摇了摇头,笑着对叶晴说:“你也知道,我从小便被我奶奶说脾气犟,三头牛都拉不回,我已经决定了。”
只见叶晴的眼底隐隐泛着一些晶莹的光芒,她最终还是点了点头。最了解莫弃的人,莫过于叶晴。
“师父,我一定不会有事的。请您带我们去生死道吧。”莫弃转头看向白胡子老者,说道。
白胡子老者摇了摇头,笑道:“好了,你自己决定的事我也不好阻拦。只是你们就这么快想离开我们荒村了?至少去喝杯茶先吧。”
“喝茶?”莫弃同叶晴对视一眼,惊疑道。
“不错,喝茶。”两位老者同时一笑,眼里透着一丝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