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人想拍死它的铃声再次响起，莫弃脸色黑了黑，一把捡起手机，语气十分不善。
“喂，叶子，怎么了？”细想起来，刚刚某女的那尖叫声好像没有一丝恐惧感啊……只是那声波，忒是吓人耳朵。
“嘿嘿，吓到你了吧。”叶晴得意的声音在电话中响起。
莫弃不由得翻了一个白眼，有种想扁那丫头一顿的冲动。
“我是故意在这个时候打来的。”那丫头继续得意。
莫弃地脸黑得不能再黑了。
“有话快讲，有屁快放！”
“哎哟，文明，注意文明！”叶晴嘿嘿一笑，说道：“我这个时候打电话来还不是为了你，现在不是你人间和灵族交接班的时间嘛，我就特地这么早起来，打电话给你的。”
莫弃一愣，抬头看了看天色，老街上的一线天依然是阴森晦暗，阴气浓郁。敛去所有灵气，她这才发现，天色已经有些微微发亮。
“四点了？”莫弃喃喃问了一句，突然脸色大变，转头说道：“师姐你赶紧回去，快要天亮了。”
若音眉心一皱，看了一眼阴暗幽森的老街，身上紫光大放，眨眼便消失了。
“特地打来，有什么事吗？”莫弃问道。无事不登三宝殿，根据莫弃多年来的观察和总结，叶晴是充分能把这句话的境界发挥到极致的人。
“有事，当然有事啦。”叶晴的声音欢快而清脆，这让莫弃的心情也好了不少。
“好消息呢。昨天晚上我妈打电话告诉我说，我们考上啦！”
考上了？
莫弃心中一松，说实话，一个乡村走出来的孩子，去城镇里考最好的学校，即使是村里第一，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考上。
“成绩怎么样？我记得我数学考得不是很好，好多题目都没学过。”莫弃轻声问道。她讲得的确是事实，那天考试，数学真让她想吐血了，手抖啊，好多题目从没学过，更没看到过啊！
叶晴沉默了一会儿，开了口，声音低沉：“莫儿，我们考得都不是很理想。虽然你语文是考了第二名，我数学也是第二名，但是我们的总分却都没有进入前十，也就是说，我们免不了六千的赞助费……”
“这样啊，六千，好多……”轻轻吸了一口清冷的空气，莫弃缓缓地说道。她不知道父亲在外面工作的工资是多少，不过，想着自己在农村才几百的学费，六千，真的是一个大数目，或许是父亲工作几个月才能赚到的。这六千块，让她的心，有些动摇了。
去，还是不去，这成了一个问题。
“莫弃，你会去的吧？”叶晴瓮声说道，声音虽然小，却有着十分的坚定。她说：“莫儿，你知道的。农村里大部分的孩子从小就有一个梦想，那就是飞出这大山，走出这山沟，即使这山沟不穷，即使这儿山清水秀，连空气中都有着让人沉溺的气味。但是，能想留在这儿一辈子的有多少？会想着一辈子当农民的又有多少？莫儿，至少我不想！我知道你特殊，可是我知道，你也是不想的！我们这次参加招生考试都考得这样的成绩，你说我们如果在遗乡中学毕业，一定会考得上一中吗？若是考不上一中，你想想你以后的命运会怎么样？六千块钱是很多，可是如果这六千块钱能够买一个美好的未来，我觉得，我们是赚到了。”
不愧是数学高手，逻辑思维这么强。莫弃微微叹了一口气，说道：“好了，被你说服了。我问问我爸妈吧，看看他们怎么想法……”
“他们一定会让你去的。”叶晴轻松的笑声在电话中响起，跟莫弃前前后后聊了几句，便挂了电话，说是补眠去了。
叶晴的母亲在招生考试之后两天因着女儿的强求，无奈地把她送到了外婆家，然后离开了。根据叶晴的描述，她母亲那是使劲浑身解数，如同诸葛亮舌战群儒一般想要说服她去上海，最后离别时还两眼泪汪汪的，可是叶晴却是个软硬不吃的主，再加上驱魔术法的吸引力，她果断地说了，老师说，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所以我深深地想了很久，我们家外公外婆最老，我最小，所以作为一个最小的晚辈，我应该要多呆在他们身边，要好好孝敬孝敬他们。
叶晴说这话的时候，虽然是笑着，声音却非常坚定，让莫弃也不禁想到了隔着一座山的爷爷奶奶。
是要去看看他们了啊！
老街上吱呀的开门声响起，这第一声，让整条街上的空气有些微微发震，所有的阴森的气息如同潮水一般尽是敛去，那一线天空，也有些微微的亮光出现。
若邪的嘴角动了动，轻轻摸了摸莫弃有些凌乱的短发。
“走吧。今天，好像是个不错的天气……”
莫弃点点头，看了一眼那记忆中的楼房，转过了身。
何花，我的朋友，谢谢你！真心希望，你能有个美好的未来！
“好天气？”两人走出老街，莫弃突然停住了脚步，她才感觉到，有细小的雨水打到了鼻尖。
“今天赶集日子呢，这可不是好天气。”
莫弃呵呵一笑，看着街上早早起来占摊位的人们，眸光微微闪动。在农村，最好的日子，可就是赶集了。也只有赶集日，才可以见到行人摩肩接踵，街上商品琳琅满目的盛况。也只有赶集，才能让这些抹黑来占摊位的人大赚特赚一番，才能让周边不符合赶集的小地方的乡民爬山而来。
这么好的日子，若是下雨了，可真不讨喜。
“赶集？好玩吗？”若邪双手插在裤袋里，微微侧头。因为那张不能轻易暴露的脸，因为不想被围观，他不得不隐身走在莫弃的旁边。
“当然好玩了。除了逢年过节，我么遗乡最好的日子就是赶集日了。”莫弃扬着小脑袋，声音雀跃。
“嗒……嗒……”
非常有节奏的敲击声响起，那独特的声音，即使是匆匆忙忙的脚步声和说话声也遮掩不了。
若邪神色一动，看向了声源处。
那是……
“应该是个算命先生。”莫弃轻轻一笑，眼睛亮闪闪的，“他应该是，嗯，右手拿着拐杖，左手拿着一条板凳，背上还背了一二胡。”
“不是……”若邪看了一眼莫弃的背影，摇了摇头。
“不是？”莫弃一愣，她观察了很多年，算命先生都是这几件套啊。而且，会在这么早起来的，绝对不会是一个普通的盲人。
“师兄，你骗我的吧？”
若邪扬了扬眉，说道：“你自己看看。”
莫弃转过身，这一看，脸色却有些发黑。
三件套的确没错，只是，他是一个……
左撇子……
他没有带墨镜，那双眼睛，如果不是因为缺了灵动，真的很难让人看得出那只是一个装饰品。他有些老了，头发白了一大半，走路也带着微微的颤抖，但那张泛红的面孔显示着，他的气血不错。
他是谁？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他？
莫弃看着那张陌生的脸，不禁疑惑起来。依她多年对遗乡赶集的研究，虽然不敢说每个卖东西的都认识，但就那几个集中在桥边短巷里的算命先生，还是脸熟的。
敲击声忽然在距离莫弃两三步的位置停了下来。
“小姑娘，要算命吗？”沧桑的声音如同历经了几世轮回一般，即使是不太懂世事的莫弃，也忍不住鼻子一酸。
“我，我没钱……”她揉了揉鼻子，摇了摇头。因为是要出来猎杀恶灵的，所以她身上没有带一个子儿。
算命先生呵呵一笑，说道：“你是我今天的第一个客人，免费。”
莫弃咬了咬牙，双手手指交织在一起，还是摇了摇头。
“老人家，不好意思。我们家，都不信算命。”
的确，她家没有一个是相信算命的，甚至，对他们说的一切，都不以为然。
那算命先生却没有生气。
“小姑娘，你身边还有一个吧，应该，不是我们人类。”
他的话让莫弃的身子一僵，若邪神色一变，眼里紫色光芒一闪，出现在他面前。
“你，怎么发现我的？”若邪眸光闪动，声音冷厉异常。
算命先生脸上露出一抹深意，他看向若邪，却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轻声说道：“不是你的，终究不会是你的，及早放手才好。”
若邪神色一冷。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算命先生摇了摇头，神色重新返回到了古井无波状态。
“你若是将老头子的话记在心里，终究会明白的。”
他看向莫弃，脸上露出一抹笑容，说道：“小姑娘，你可要老头子给你算算命？我看你小姑娘你天庭饱满，地阁方圆……”
“额，这不是算命先生朗朗上口的一句么？”刚在心里为这算命先生举起来的一口千金的牌匾被他那话语一砸，歪了……
“哎呀，习惯了，职业病，职业病咯。小姑娘，可要算算？”
“好吧，我相信你。”
瞧着对面的人热忱的模样，若邪满脸的探究神色，莫弃点头答应了。
“哈哈，真好，真好！”算命先生仿佛是听到天籁之音一般，竟手舞足蹈起来，那危险的拐杖和板凳，差一点就撂到了两个人的身上。
小双伸出小脑袋，双眼微眯，蛇眼之中流露出一抹深思。这个人的气味，他蛇祖非常熟悉，只是那张脸，却陌生得很。
“难道，真是认识的人？”它在心里喃喃纠结，随即他又摇了摇小脑袋。
“不对啊，我蛇祖记忆力好得很，这张老得都疙瘩了的脸，太陌生了。”
他再次吸了一口气，眼睛忽然一亮，想到了一个可能。
“难道是熟悉的灵魂？咦，不对，不对，如果是灵魂下界，那气机应该更强才是……”
某蛇真心地纠结了。
显然，没人关心它一条不会说话的爬行动物。
若邪低咳了两声，将那算命先生给拉回来正常。老脸上一红，他赶紧正了正神色，摆出了一个半仙姿态，问道：“小姑娘，你说你不相信算命的，那，你相信命吗？”
“命？什么是命？”莫弃一怔，清澈的眸子里满是疑惑。
算命先生叹了一口气，眼神有些恍惚。他说道：“命，是总结过去，探索现在，思考未来……命，既是既定的轨迹，也是给了你很多选择的轨迹，命，也是选择……命，还是你的心，你信了，命就在，你是你自己。你不信，命就不在，但你还是你自己。只是两个完全相反的选择，走出的，是两个不同的人生。”
莫弃的眼里迷茫一片，她摇了摇头。
“不懂。”
算命先生摸了摸她的脑袋，笑了。
“你还小，这些，自然是不懂的。不过以后，你就会明白了。”
莫弃抬头看着他，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我看不出你的将来，但是我送你四个字……”算命先生顿了顿，语重心长地说道：“随心而行。”
“他算命的，这人这样子更加熟悉了。”某蛇在脑海里将记忆前前后后地翻了一遍，却还是饶头想抓狂。“这人究竟是谁？难道是塑命神女娲？不可能，她弄一个半蛇半人就算了，还弄一老头，这不是毁我大神的三观嘛！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是她……”
某蛇一脸坚决地摇了摇脑袋。
“比我老的，还有，还有信仰神上帝……不可能，那厮喜欢西方世界，跑来东方当一算命的，除非他改名叫帝上了……”
某蛇再次摇了摇脑袋。
“还有，对哦，这个生命之星的创造之神，盘古，我蛇祖怎么能忘了这肌肉汉子呢，能有勇气自毁形象的，他绝对算得上诸神之中的一个……”
“嘿嘿。”某蛇无声地笑了笑，得意地瞥了那算命先生一眼。“装吧，你就装吧，我蛇早就看穿你了……”
正在小双有条不紊地分析间，莫弃却是因为某人的一句话而脸色十分古怪了起来。
“黑，真黑！比当年还黑！”小双信子吐了吐，鄙视地看了一眼那老人。它可记得，某人曾经还黑过它上百斤的琼浆玉液呢，若不是因为它蛇聪明，那还远远不止啊。
“老伯，你刚刚不是说免费的吗？”莫弃嘴角抽了抽，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变得可怜兮兮的。
算命先生呵呵一笑，转头对着一脸眉目冷光乍现的若邪，满是正义地说道：“小姑娘，老头的确是给头客免费，所以，老头这钱收的，是他的。”
若邪一愣。
“我的？我可没找你算。”
“可是老头已经帮你算了啊。存在即合理，老头既然给你算了，问你要钱就是应当的，是合理不过的。”
若邪无语。那算命老人确是不愿放过他，继续絮絮叨叨地说道：“年轻人，你就可怜可怜我老家伙吧，我可是用生命在赚饭吃啊……”
说罢，那干涸的眼睛还用力眨了眨，终于不负所望，挤出了一滴老泪。
莫弃纠结了，她看了一眼若邪，再看了一眼老人，无奈地说道：“老伯，好，好，我家反正离这里不远，我去拿给您……”
算命老人听到这话，立刻笑了，忙答道：“好，好，好，老头我在这等着你哩。”
看着莫弃跑出去的身影，若邪双眼微眯，抱着手臂看向算命老人。
“你支开莫儿？”
老人笑着摇了摇头：“非也非也。”
若邪可不信，这个老人看起来普通，却神神秘秘的。他再次问道：“你还想说什么？我可没钱买你的话了。”
老人呵呵一笑，说道：“没关系，没关系，小姑娘去拿钱了，她给多少我就收多少，不贪，不贪。”
若邪不耐，他看了一眼算命老人，不再说话。
那老人却开口了。
“好吧，老头的确是有话告诉你。人鬼殊途，你比她大许多，应该明白这个道理。而且，小姑娘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人，所以，若是为了她好，为了她开心，你就不要给她添烦恼了啊……”
若晞心中一凛，道理，他的确明白，可是……
“莫儿不是这个世界的人？那她是谁？”他问道。
老人轻轻一笑，语气有些神秘，有些恭敬：“她是一个存在，一个你永远也达不到的存在。所以，你的未来，没有她，却有另一番精彩。”
若邪沉默了。他既没点头也没摇头，只是看向拱形石桥的方向，轻声说道：“她来了。”
今天，的确不是个好日子。
他抬起头，突然有了些不应该属于他的伤感。
“师兄，想什么呢？回魂啦……”清脆的声音响起，若邪低下头，看着那张俏丽的脸，微微叹了一口气。
“师兄……我们，等下出去游山玩水好不好？”莫弃忽然一笑，举起手中的雨伞，仰着小脸看着他。
若邪抬起手，轻柔地摸了摸她的脑袋，说道：“好，随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