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双伸出小脑袋，重重地给了他们两个卫生球。
这点事情也用得着稀奇？瞧它主人多淡定啊！还两个高了主人一截的大人呢，连个小孩都不如。小双暗想，却没人能了解它那赤胆忠心。
“看什么看，没见过帅哥啊！”若邪一见到这小蛇就非常不爽，若不是因为莫弃，恐怕他早就想尽方法，将小蛇给煮了吃了。
据说，阴阳蛇皇的肉可是大补啊！
小双一看到若邪那阴测测的目光，就空明了。它可是一条聪明绝顶的小蛇，若邪那点小心思怎逃得过它那老法眼。信子一吐，它张开嘴，朝着若邪威胁般地露出了两只尖尖的獠牙。
莫弃一笑，摸了摸那脑袋，看向若邪好奇地问道：“师兄，你刚刚说的好玩的事究竟是什么？”
若邪这才想起自己刚刚突然冒出来的想法。他偷偷打量了四周，凑近莫弃神神秘秘地道：“我们去看看人是怎么死的好不好？”
人，是怎么死的？
莫弃一怔，这个问题，她从未想过，就算发现自己还有另外一个灵族身份后，她也未曾想过。
脑海中突然浮现了小学时度过的一句话语：巴甫洛夫很忙……巴甫洛夫正在死亡……
死，究竟是怎么样一种感觉？
若邪不知道，若音不知道，莫弃也不知道。所以，他们很好奇。
三人沿着街走着，脚步缓慢，还有一条小蛇，在那小小的肩膀上，不是地探着脑袋，吐着信子。夜色弥漫中那星星灯火依旧在闪烁，兴许还真是怕了黑的人。一些窗上突然印上走动的身影，在灯火下明明灭灭。莫弃想起了小时候看的皮影戏，那灯光下映衬的影子，他们的动作和戏剧化的唱腔，给乡村人们的生活点缀了不少的欢乐。她的童年是很美好的，清澈的河流，冷冽的溪水，铺满河底的石子，还有山上好吃的果子……一切都是那么的难忘。
而现在，皮影戏在遗乡几乎灭绝了，人人都蜷缩在舒服的沙发里看着彩色电视，连耍皮影戏的老人们都提不起那兴致了。父亲说，以前他们小的时候街上总是放电影，那个时候，他们都会拿着凳子去街的正中央去看，有时候还会去批发部批发一些零食来卖，那时候，他总在想着，如果能坐在家里看电影，不用走这么远的路，那该多好啊。没想到，现在竟然实现了。只是回过头来，仔细地回味一番，还是以前的那些传统更耐人寻味。
夜，更渐深了。万里，烟火灭绝，虫鸣响彻。
清凉如水的月光之下，一个影子渐渐缩短，随后，悄然消散。
一栋古老破旧的土砖屋，一个放着几个鸡笼，还栽种了些许小菜的小院，一扇有些风化的木门。
这场景，真叫人心酸。
“唉！”若音微微叹息，有点不忍地偏过了头。
为啥，要带她来这么带感的地方呢？赚泪啊！
瞧着若音的反应，莫弃目光一闪，极为浓郁的纯黄色替代了浅棕色，命宫中杯口般大小的识海波浪翻滚，黄色的云雾如流水一般迅速地漫进了土砖屋内。其中的一切，一览无余。
细微的呻吟从屋内的一个角落发出。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年人躺在又脏又旧的床上，她身子微微蜷缩，似乎是没有安全感一般。
微微抖动的身躯和细细地呻吟显示着她并没有睡着。
随着这细细的声音入耳，莫弃鼻尖禁不住一酸，泪，滚落了下来。
黄色的雾气带着莫弃独有的温暖缓缓升起，那颜色，那光，寻常人类并不能看到。
莫弃嘴角勾勒出一个温暖的笑容。她的心中在勾勒着，母亲的那一双手，那一双温暖而又美丽的手。
床上的老人身子的颤抖陡然停住，她睁开那双浑浊的双眼，看向了虚空。
“孙儿啊！……”她突然放声大哭了起来，这声音映衬着凉凉的夜，十分悲戚，两行清泪从眼角留下，她似乎是要使尽全身力气一般喊道：“孙儿啊……回来看看奶奶啊……奶奶想你了……奶奶不行了……撑了这么多年……再也支撑不住了……”
莫弃喉间一哽，泪水止不住地落下，黄色的雾气缓缓消散。
但在那雾气将要退出屋子的一霎那，一个苍老的声音颤颤地响起：“带我走吧。”
莫弃浑身一震，脸上尽是不可思议。
她，怎么能发现自己？
“阎王爷啊，带老身走吧！”苍老的声音再次响起。莫弃神色一松，呼出了一口气，原来人家是在跟阎王爷说话呀。
老人缓缓坐起，摸索着拉亮了床头的灯，她转过身子，在枕头下摸索了一小会儿，便摸出了一沓照片。
她呵呵一笑，看着那照片，神色温柔安详。
第一张是泛着微微黄晕的彩色照片，照片上的人，莫弃看着，觉得有些眼熟。
“孙儿啊，奶奶就只有你这么一个亲人了，你回来看奶奶最后一面吧，别离家出走了……”老人抚摸着照片轻声说道，那眼角的沟壑似乎加深了几分。
那是祖孙两人的合影，男孩很高，但面庞却很是稚嫩，年龄至多也是十五岁，他松松垮垮地站在老人的身旁，满脸的不情愿。
那张透露着隐约熟悉感的面庞让莫弃不禁微微皱眉。
他，究竟与自己有什么联系？
老人叹了一口气，轻轻将第一张照片放在枕头旁边，泪眼模糊地看向了第二章照片。
同样的一张彩照。
莫弃却是浑身一震，惊讶地看着照片上那个高高壮壮的十岁左右的男孩，这个人……
“王浩！”莫弃惊呼。
那个男孩，的确与自己有关联。只是关联不是很大，因此，她没能一眼认出他来。
她只记得，他念小学时因奶奶做菜不好吃，而摔了饭盒，从此他便被老师作为了反面教材，每次讲到感恩的时候，都要被拿出来批判一番。也只能是这个，让她对他稍有记忆。
第二张照片被放下，老人看着第三张照片的时候，脸上却浮现出了浓浓的笑容。
这一张照片是黑白照，色彩单调，却异样美丽。照片上依旧是祖孙两人，老人两鬓斑白笑容慈祥，小男孩圆脸嘟嘟，天真可爱。
一张一张的照片被摊开在枕边，祖孙两人的黑白照极多，而那个时候，很明显，是两人过得最幸福的时候。
如今……
莫弃的心不禁一痛。
小小的黑色塑料桶，有些变形了的扁担，半满的水缸，这得靠那孱弱的小小身躯担多少来回啊！
破旧的衣衫，单薄的被子，脏破的床单，冬天，有谁来给那双冰凉的脚温暖，老人可是十分怕冷的啊，而孤独的老人更甚……
屋子里是令人窒息的沉寂。
许久，绵长的叹息声响起……
老人缓缓地将一张张照片收了起来，死死地抱在怀里，躺着，闭上了双眼。
若音轻声说道：“她快不行了。”
莫弃目光闪动，抿着嘴不说话。
老人的呼吸渐渐弱了，直到最后，消失……
正在此时，屋内的灯光突然一暗。灵魂的磁场与肉体相吸的磁场似乎在这一瞬间断开。
老人，逝世了。
黄色的雾气仍然还弥漫在屋内，莫弃清晰地见到，一个与老人无异的身影缓缓做了起来，她目光茫然，待看到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自己时，浑身颤抖了起来。
“我死了么？”她喃喃低语。
“哈哈，我真的死了……”她突然大声笑了起来，只是这笑，也只有屋外的三个人同她自己才能欣赏到。
瞬间，她的面目又狰狞了起来，那沧桑的目光狠狠地瞪着虚空，吼道：“老天爷！你怎就让我这般死了！我的孙儿，我还未见到我孙儿的最后一面……”
屋内的空气被这一吼震得微微波动。
“这哪是什么好玩的事，分明就是催泪嘛。”莫弃吸了吸鼻子道。她轻轻咬着下唇，身形一闪，停在了土砖屋门外。
锁，很轻易地落了。
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一个小小的身影走进了屋子，那眼眸在夜色之中分外明亮。老人的声音陡然停止，她愣愣地看着走进屋里的小丫头，面色出奇的平静。
都已经是鬼了，还怕人么？更何况，走进来的只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女孩。
莫弃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老人的身子一僵，面色顿时变得十分精彩起来。
这小丫头能看见她？难道……她想，忽觉得毛骨悚然。
莫弃只看了一眼，便转过了头，仿佛方才的那一眼只是恰巧。她走进床边，小小的身躯比床并未高上许多，细嫩的手掌伸出，将那瘦骨嶙峋，沟壑遍布的手轻轻包裹住。
“奶奶，我是王浩小学时的朋友，还是我们班班长呢。”莫弃看向老人怀中的照片，笑着说道：“奶奶，放心，我会帮您找王浩回来的，一定会！您，您就安心地睡吧。”
灵魂状态的老人精神矍铄，眼神也精明了许多，她目光微闪，双手缓缓地朝莫弃伸去。
然而，莫弃却陡然松开手，后退了一小步，恰恰避开了那双恍如虚无的手。
“奶娘，相信我。”她低喃了一句。
老人显然未料到自己会失手，她缓缓转过身，面露诧异之色。
若不是因为此时的莫弃看起来完全像一个普通人类，她绝对会认为，莫弃也是一个同她差不多的存在。
莫弃浅浅一笑，又后退了一步，她举起右手朝着床上的老人挥了挥，而后，转身跑了出去。在转身的一瞬，隐晦的凝重在眼眸中浮出，她没料到，那灵魂，竟不纯净。
老人身子一闪，朝莫弃飘去。作为一个能量体，那身形分外灵活。
但，莫弃怎又会容得她逮住自己。眸中黄色光芒喷吐而出，在老人冲出屋子的前一秒，瘦小的身影悄然消失。
屋外，清风虫鸣，一切如常。
老人站在空地上，目光呆滞，脸上满是疑惑。
莫弃站在她身后不远处，看着那背影，目光闪动。
“她还有怨……”若音陡然出现在莫弃身后，看着那老人，轻声说道。
莫弃点点头，老人灵魂命宫处游走的丝丝黑线，她早就看到了。
难道她方才的话全是废话么？老人家这是不相信她的话么？莫弃深思。
“爱得深了，怨得也深了。”若邪缓缓地走来，眸光深沉。他对那老人已全无好感，区区一个初生灵魂，就胆敢想附身于他的小师妹，若不是看在她逝世时那般凄凉的份上，他早就将她废成空气中的一份子了。
“能将那怨气除去吗？”莫弃轻轻问道。毕竟是同学的亲人，能帮则帮一把吧。
若邪微微摇头。
“你若不想伤害她，便不能。除非，她不爱了。”
莫弃皱眉，若是不能除去，那岂不是会成了恶灵？
老人依旧站在那空地上，只是她却望向了南方，神色忧伤。
莫弃心中一动。
她的身影悄然出现，若音正欲出言，却被若邪拦住了。
“让莫儿去做吧，别让她有遗憾。莫儿不同凡人，我们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放开手，才能让孩子成长……”
若音沉默，若邪这一番话确实有理，是她太过紧张了。
“奶奶，你在想王浩吗？”莫弃悄然走到老人旁边，问道。
老人神色一滞，缓缓偏过头，看向了莫弃，声音嘶哑道：“你究竟是谁？”
莫弃俏皮一笑。
“奶奶，我是王浩的朋友。”
“浩儿没有朋友，我是知道的。”老人沉默许久，出声道。
莫弃一怔，她倒是不知道这个。
“奶奶，我可记得，在王浩念小学的时候，您怕他在学校吃不饱，还每天都亲手做好饭菜给他送去，我还记得，有一次，他打翻了饭盒……”莫弃清澈的双眸看向老人，笑道。
“您问我，我是谁？我也不知道我自己究竟是谁，可是我知道，王浩是我的朋友，我会想方设法让他回来一趟的。他知晓您去世的消息，一定会很伤心。”
老人却丝毫不见欢喜，她地叹道：“可是那有什么用呢，老婆子我早进入轮回了……”
“我能让你见上你孙子一面，可是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若邪的声音骤然响起。他方才用灵识一查，竟发现这老人的孙子此时正睡在大街上的一个网吧里。
人界竟有这样的人。
若邪对人间界有些失望了。
“师兄你能？”突如其来的好消息让莫弃一喜。
若邪点点头。
“好！”老人目光一闪，苍老的声音带了几分力量。
若邪迈出一步，消失在众人视线之中。只十息功夫，他便拎着一个高大的人重新回到了空地。右手毫不留情地往前一扔，那高大之人一痛，紧闭的双眼抖了抖，挣了开来。
眼前的场景却让他一怔，用力眨了眨眼睛，王浩懵了。他记得，他明明是在网吧睡着的，难道，他梦游了？
“奶……奶奶……”还是不可思议！
“你这兔崽子……”老人瞧着王浩这模样，便知晓他又在网吧里鬼混了，气打不过来，连连后退了几步。老人缓缓闭上眼睛，她的眼睛已经流不出泪水。
“明儿回来给奶奶收尸吧。”
老人淡淡说道，她已经心力交瘁了，儿孙自有儿孙福，她再不甘心，也难以介入。
“奶奶，你在说什么？”王浩猛地一抬头，却是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记得答应我的条件，洗尽前程，进入轮回！”若邪冷冷说了一声后，又如同拎小鸡一般，将王浩给拎回了网吧。
“洗尽前程，进入轮回？是去荒村吗？”莫弃的身影再次出现，她看向若音，问道。
若音冰凉的手掌在莫弃头上轻轻抚摸，她下巴微微示意道：“你看那边……”
莫弃依言看去，一直没什么表情的小脸瞬间露出了甜甜的笑容。
她应该庆幸，自己是出生在一个完满的家庭，不是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