唱婉看到穆贤还在擦手，有些无奈地笑笑，是不是长得好看的都有洁癖啊？唱婉蹲下身把帕子铺在腿上，再把地上的珠子一颗一颗捡起来，放到帕子上。
穆贤见到她的动作眉目微动，有些迟疑道:“公主不必捡了，奴婢自己来就可以了。”
唱婉继续手上动作，头也不抬道:“这么些珠子你自己要捡到什么时候去，说不定皇兄什么时候就会叫你，到时候你若是没捡完，这些珠子岂不都浪费了。”唱婉半晌没有等到穆贤说话，也不见他有动作，抬头看他一眼道:“喂，穆公公！你动手啊！你不会让本宫一个人捡吧！”
穆贤脸上竟浮现出鲜有的讷讷之色，应她一声这才蹲下和唱婉一起将地上的念珠一颗一颗捡起来。唱婉四处看看见地上没有剩余珠子了，伸手拽了拽穆贤的衣角，对穆贤道:“你把你手里的都也放到帕子上，然后系好回去再串上就行了。”
穆贤将手里的念珠放到帕子上，唱婉将帕子四个角斜着的两角分别系上才站起身。穆贤也跟着起身，唱婉将手里的珠子连着帕子一起递给穆贤，回到原来的位置坐着。穆贤看着手上被一方白色帕子包着的念珠不禁觉得心里像是被灌进了一股暖意。
“啊！”
唱婉正放空出神，突然又听到一声惊叫，吓得唱婉一晃差点从阑干上掉下来。亏得穆贤伸手拉住她，这才稳住身子。唱婉抬头感激地看着他，“谢谢。”穆贤放开手退开几步。唱婉拍拍胸口，今天晚上是怎么了接二连三地吓人。
穆贤神色不明地看了眼大殿的方向，心里一笑，得手了。
穆贤看着大殿的方向，道:“看来奴婢今天没福气和公主忙里偷闲了。”唱婉顺着看过去，只见一群太医正脚步匆匆地向殿内走去。穆贤说:“奴婢得进去看看，奴婢告退。”
唱婉看他要去殿内赶紧也跟上他，“诶！本宫也去看看。”唱婉到了殿门口，看见初冬正站在那东张西望的，看见她过来赶紧跑过来，“公主，你总算回来了，担心死奴婢了。”
唱婉冲她笑笑，安慰道:“没事啦，本宫就是出去透透气嘛！”又抻着脖子看了看里面，看到穆贤已经进去了她也赶紧走进去，边走边问初冬道:“里面怎么了？”
初冬说:“宫里的李美人最近有了身孕，刚刚太后寿宴进行到一半，她突然说肚子疼，皇后赶紧吩咐人叫太医来，不料李美人还没等到太医就去了。”
唱婉大惊到:“怎么会这样？”
初冬摇摇头，“太医正在偏殿验尸。奴婢刚偷偷看了李美人一眼，七窍流血……”说到此处她不由恶寒地打个哆嗦，“估计奴婢今晚要做噩梦了。”
唱婉到了屋里，便看到太后和皇帝都是一脸的严肃地坐在主位上，屋里气氛极其沉重。她赶紧回到位置上坐好，不敢再乱跑。过了一会儿，太医进来了。
太后扶着头略略瞟了一眼，皇后看了眼太后问太医:“怎么样了？”太医拱手恭谨回道:“回皇后娘娘，臣等方才仔细检查了李美人所用的膳食。李美人的膳食并未有异，但由于李美人怀有身孕，所以她多喝了一碗安胎汤，而微臣正是在这汤里发现多加了七香散。”
皇后问:“那是何物？”太医说:“所谓七香散乃是一味奇毒，医书里也只是略有提及。传说前朝一位男子因误食了七香散，而当场身亡。微臣猜测正是有人在李美人的安胎汤中加入了其毒药，才导致李美人暴毙。”
皇后神色一冷，问道:“是谁将安胎汤拿给李美人的？”
这是一个宫女走出来战战兢兢回道:“回皇后娘娘，是、是奴婢。”
皇后又问:“你是李美人身边的宫女？”
“是。”
“汤是你亲自熬的？”
“……是”
“是你端的？”
“……是”小宫女腿一软跪倒在地，声音颤抖道:“但奴婢发誓、奴婢绝对没有毒害李美人！还请皇后娘娘明察，奴婢是冤枉的……”
皇后叹口气道:“你先起来，本宫问你，在你熬汤、端汤的过程中可有假过他人之手？”
小宫女颤颤巍巍站起身，想了会儿声音里带着哭腔道:“没、没有……但是……”
皇上看小宫女有些吞吞吐吐，不耐烦地问道:“但是什么？你不必害怕有什么就说出来。”
小宫女悄悄抬眼看了眼穆贤，“奴婢端汤路过廊子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了穆公公……”
皇上问道:“穆贤，怎么回事？”
穆贤神色自若地走上前去回道:“回皇上，此宫女送汤时不慎撞到奴婢身上，而且当时唱婉公主也在，若奴婢真有什么大逆不道之举唱婉公主又怎会不知。奴婢是清白的，还请皇上明察。”
皇上转而向唱婉问道:“唱婉，可有此事？”
突然被点了名字的唱婉一怔，先是摇头，顿了顿一会儿才想起要起身回话，“回皇兄，确有此事。臣妹当时没有看到穆公公有什么异常的举动……”
皇上颔首，转头看向皇后示意，皇后随后对还跪在地上的小宫女说:“你还有什么说的吗？”
“奴婢冤枉……皇、皇后娘娘明察，奴婢冤枉、呜……奴婢冤枉……”小宫女抖如康撒，嘴里不停重复道“冤枉”心里满是恐惧。
皇后面带不忍地闭了闭眼，半晌重新睁开眼，面色冷静道:“来人，此奴才大逆不道谋害皇妃皇嗣，拉下去杖毙。”
小宫女扬起满是涕泪的脸，面上尽是绝望，哭喊道:“皇后娘娘，奴婢是冤枉的，奴婢没有谋害李美人……”说着向皇后爬过去，还未触到衣角便被两个太监拉了下去，小宫女百般挣扎，哭得涕泪俱下。
唱婉皱了皱眉，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就是个倒霉的替死鬼，听见那个小宫女的哭声心中难过，一面脑子正想上去帮她，另一面又担心自己若是没能帮到她，反而惹祸上身怎么办？
不管了，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等一下！”
就在唱婉正要冲出去时，突然听到一个女声高喊到道。众人皆是一惊，只见安晨站出来阻止道。小宫女听见声音，立刻抬起泪眼看着安晨，在她眼里安晨此刻大概是她唯一的生机了。
安晨转身快步走到皇后面前道:“皇嫂，真相还未查清，这样糊涂定案，岂不草芥人命？”
皇后见安晨出来也是一惊，微不可察地叹一口气道:“汤药是她熬的，又是她端的。清楚明白，哪里是糊涂？”
安晨说:“之前太医说过那个药是味奇毒，所谓奇毒便是难得，她一个普通宫女怎么可能会有那总毒药？再加上李美人安胎的汤药需她一手操办，若真的下……”
“行了！”安晨话还未说完蓦地被太后打断，太后端坐在位置上，轻柔着太阳穴道:“这出闹剧今日到此为止吧！好好的寿宴居然发生这么晦气的事情，皇帝，你的后宫当真该清理清理了。”太后意有所指地瞟了眼万贵妃，又叫道:“王志忠！”
这时从人群中出来一位中年太监道:“奴婢在。”
太后说:“将这个奴才先关起来。李美人暴毙一案就交给你们东厂了，查出凶手严惩不贷，皇家的子嗣不能白白被害。行了今日都散了吧……”太后说完由身边宫女扶着离开了。
王志忠依旧回道:“奴婢遵命。”顿了顿转向说:“皇上，老奴先行告退。”皇上撇了他一眼没说话。王志忠低低地嗤笑一声，转身离开路过小宫女的时候对那两个太监道:“带走！”
皇上面上又是怒气又是不屑，怒哼一声也甩袖离开，万贵妃也随之离开。皇后见状也没怪罪万贵妃无礼，只叹了口气，随后对众人说:“行了，都散了吧。”也领着人走了，众人也都没有久待，不一会儿整个大殿便有些空寂。
唱婉看着这座刚刚还热闹非凡的宫殿瞬间空荡，不禁心里有些唏嘘。宫斗，以往在书籍里只当乐子看，今日真的让她经历到了，死去的李美人和肚子里的孩子又何其无辜。
太医说李美人的汤药里有奇毒，却如安晨所言一个宫女怎么会有机会得到什么“七香散”，要么是受人指使，要么就是替人背了锅。稍微有点智商的人应该都看得出来的，皇后当然也是再明白不过了，可是……
唱婉走出殿外回身又望了望一片雾蒙蒙中的宫殿，灯火阑珊下很漂亮，可那却是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炼狱，它在不知不觉中吞噬掉人的良知和同情。
末夏见唱婉呆滞地望着身后，有些担心地叫道:“公主……”
唱婉看着那座宫殿呢喃道:“有一天它会不会吞噬掉我的？”
末夏怔了一下，疑惑道:“什么？”
唱婉摇摇头，转身向寝宫走，“没什么！”
回到秀婉宫，唱婉退了末夏初冬，将自己关在屋子里，坐在桌子边给自己倒了杯茶水努力让自己的思绪从今晚的事情中抽出来。心里不住劝说自己道，她只是个过客，一个旁观者，她永远不会让自己卷进这个漩涡中的……
可怎奈何良久心里空荡发凉的感觉迟迟不散，想着也是睡不着干脆取出笔墨开始练字，后来终于也不知何时便伏在桌子上睡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