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一旦安定下来,对平淡习以为常,那时候时光就变成了循环旋转着从咖啡豆上碾过的磨石,等一杯滚烫浓厚的咖啡冲出来摆放在面前时,才令人惊觉,但那段平淡时光已经一去不返。
自艾林一年级的期中考试过后,转眼已是一年有余。如今他已经顺利升入了二年级,并且马上就要参加期末考试。他长高了不少,却没长胖长壮,如果他恰好只穿着学徒袍的话,背影看上去十分纤细俊秀,但他一般却不会让人看到他的这一面。
在平时不去日常试炼区而要出现在教学区和生活区的时候,他总是把半长不短的头发弄得凌乱无比,最好上面还沾着某些五颜六色的炼金药剂,他让一部分头发垂下来遮住眼睛,另一部分则随意乱飘甚至翘到天上。他会在学徒袍外面套上一件灰扑扑看不出原色、并且有着很多个口袋的长马甲,这件衣服的下摆早已条分缕析,活像缀着一圈长短不一的流苏。马甲的口袋里塞满稀奇古怪的玩意儿,足以把女孩们吓得花容失色。最后他还会在脸和脖子上抹一把用特殊油脂调过的黑灰。
升入二年级后,艾林被乔治·博德选入了特别班,现在他称他为博德教授。博德教授三十多岁就已经成为了中级魔法师,但他最擅长的却不是释放魔法,而是炼金术。在参观过他的炼金实验室后,艾林就决定成为他的义务助手,经常帮他前往试炼区寻找实验材料,或者在实验室里帮些小忙。
实验室里有几位年高望重的研究员,艾林跟他们混得很熟,他的那件长款马甲,就是其中一位送他的生日礼物。
期末考试马上就要到来,今天下午的魔法课以复习为主。
上课钟声响过,格林教授走进了教室。他充满兴味的瞟向教室后排,期望在那里看见艾林,准确说他是想看看今天艾林给头发染了什么颜色,或者又弄出什么古怪造型。但他有点失望的发现,艾林只在头发上涂了些红色颜料,这种颜色实在没什么出奇之处,有很多人满头都是这种颜色的头发。
这时艾林却若有所觉的抬起头瞟了他一眼,藏在凌乱发丝后面的眼睛露出疑惑之色。呵呵,被发现了吗?他咳嗽了一声,快速切入正题。
“今天我们继续复习。水弹术和冰箭术想必大家已经练习得很熟练了,但我还想看看你们的成果。老规矩,从左边最后排开始好吗?”
坐在那个位置上的是一名身材高大的红发男生,他曾在第一节理论课上向玛莎提问,因此被罚在课堂上面壁。
“格林教授,我可不怎么擅长水系魔法。”他咕哝着,却开始了低声吟唱,几秒钟后,扬手发出一枚水弹,正中教室中央的水晶柱。
叮——清脆的魔法提示音响起:“一级水弹术,精准度:高;击中速度:中;威力:低;综合评价:良好。”
“切,水系魔法就是没劲!”男生嘀咕了一声,一屁股坐了下来。
格林教授对这个性格叛逆实战成绩却极为优秀的学生大为无奈,只好咳嗽了一声:“还不赖,大卫。我想你的火球术肯定能得到优秀。下一个。”
一片静默。
“嗨,下一个!”格林教授提高了音量。
大卫卷起书对准前面的背影捅了一下。噗嗤——旁边的女生忍不住笑出声来。嘶——身为“下一个”的艾林从神游中回到现实。格林教授大摇其头。
“快点,艾林,到你了。”他指着水晶柱,“随便放个水弹术或是冰箭术。”
“好的。”艾林扬手朝水晶柱扔了根冰箭,顿时冰晶四溅,穿过防御魔法阵,令坐在附近的学生一片鸡飞狗跳。水晶柱在颤抖中发出愉快的提示音:“一级冰箭术,精准度:高;击中速度:高;威力:高;综合评价:优秀。”
格林教授忙着维持课堂纪律,同时在心里默默呐喊:诸神啊,还是叫那个学生继续睡觉吧!
魔法课结束后,艾林飞快返回寝室,洗了澡换了衣服,把遮住眼睛的头发归位,眼前顿时豁然开朗。扑棱棱,一只白鸽停在窗台上,用圆溜溜的小眼睛打量着他。他从鸽子腿上的细铅皮管里抽出一张纸卷展开。
“花铃鼠毛十二份,翠鸟羽毛十二份……”他读着上面的字迹,“博德教授想干什么?织毛衣吗?”
随手撒了点面包屑给鸽子,他披上一件戴帽子的深绿色斗篷离开了寝室。帕尔斯和一个女孩靠在栏杆上面对夕阳相谈正欢,听见他的关门声回过头来打了个招呼:“嗨,我想我也不必问你晚饭要在哪里吃了。”
艾林在帽兜下飞快瞥了一眼女孩的背影,冲他笑了一下,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嘴唇前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迅速走进魔法梯里。那女孩回头张望时,只看见一个阴暗的背影。“他是谁,帕尔斯?”她有些好奇问道,“没想到你还有这么奇怪的朋友。”
“他嘛——如你所言,只是一个奇怪的人而已。”帕尔斯干笑着在女孩的脸颊上亲了一下,“还是别管他了,我们来想想今天晚上去哪里打发时间。”
艾林走进了日常试炼区。他对这片林地的熟悉度不亚于自己的寝室,每次来到这里,都叫他觉得自由自在。但是今天风里飘着一股陌生的气味,看来有位不速之客正在林子深处恭候着他。
他召唤出一头魔猎犬,然后不慌不忙的跟在它后头,看它将鼻子插进枯叶,搜寻花铃鼠的痕迹。
魔猎犬很快有了收获,一只有着灰花皮毛,圆滚滚的小鼠从枯叶中窜了出来,又一头扎进枯叶飞快逃窜而去,枯叶铺成的地毯下鼓起一条细线。艾林没打算下死手,他收集魔兽身上材料的时候从不把他们弄死或弄伤,有些有灵性的魔兽甚至会主动把某些材料送给他,但仍有些小气的家伙对自己身上那点材料爱若珍宝,不肯轻易送人,比如这只花铃鼠。
一个蛛网术困住了花铃鼠,它吱吱尖叫着左冲右突,却逃不出去,直到被艾林拎起来,仍旧气鼓鼓的瞪着小眼睛,龇出细细尖牙,挥舞着一对小爪。
艾林轻轻抚摸着它的背部:“小气鬼,给我点毛而已,又不会弄疼你,快把爪子收起来。”
小鼠垂头丧气认栽,艾林用一柄小刀迅速割取了一些软毛。
“放开那只花铃鼠!”女孩的声音冷冷响起,几乎同时,一支冰箭警告性的落在艾林脚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