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苗寨的第二天,是个雨天,直到黄昏时分才停了下来。
雨后的河流两岸,如同仙境般被雾水笼罩着,独木小木桥,葱郁的丛林,嬉戏的鱼虾,还有那绚丽的彩虹。蓝欣不禁想起了四年前跟陆陌行去的那家万肴阁,貌似也是这般一态自然而舒心的光景。
酉时时分,小白导游又跟牧羊人似的,领着屁股后边儿的一群乖乖羊群散步到了寨尾处的西苗酒家去参加篝火晚会跳苗舞,吃长桌宴喝苗酒去了。
“一只蛤蟆。”
“一张嘴儿啊。”
“两只眼睛。”
“四条腿儿啊。”
“两只蛤蟆。”
……
西苗酒家里,传来了他们行酒令的喊叫声。一条由多张长桌接成的十几米长的宴席上,堆满了他们的残羹剩饭,酒坛子横排竖排的很艺术的倒在地上,也可以充个小品景观装饰了。
……
“二十六只蛤蟆。”
“二十六张嘴儿啊。”
“五十二只眼睛。”
“五十二条腿儿啊。”
“???”
“怎么才五十二跳腿儿啊?”
“错了错了啊!!”
“甄蓝欣,你家一只蛤蟆就俩腿儿啊!”
“哈哈~,又是你!”
“甄蓝欣,喝吧!”
笨,还真的不是一般的笨!蓝欣这一晚已经不知道被罚喝了多少杯了,两个红扑扑的小脸蛋,越看越发的可爱了。蓝欣本来就本有什么酒量,再喝的话恐怕就要晕了。尽管苗寨这边都是自酿的粮食酒,刚入口中的时候,根本感觉不到什么酒精度数,跟饮料似的,但是它的后劲儿很大,如若一口闷或者喝多了,只怕不比那二锅头的反应小。
蓝欣看着眼前长桌上的人一个个幸灾乐祸的样子,跟群狼匹似的青面獠牙冲着她吼叫。
完了,她貌似醉了。
尽管蓝欣此时的意识还是很清楚,完全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但起身的片刻,还是有些头晕目眩、胸口闷疼的。这时候她开始后悔了,饭前真的不该不听小白导游的劝告,而因为米酒好喝就贪嘴拿它当饮料自我灌了好几碗,现下可好了,酒的后劲儿起来了,她此时又不能不喝。
蓝欣手中捧着一碗酒,踉踉跄跄的站了起来,刚打算把碗送到嘴边,却被三个手指反扣,将酒碗给夺了去。
陆陌行站在蓝欣旁边,脸色有点儿泛青,一口闷就替蓝欣喝下了罚酒。
“你……”,在场的众人都惊讶了一番,包括站在陆陌行旁边的蓝欣,也包括陆陌行他自己。
陆陌行惊讶的是,他看到蓝欣喝多酒,自己怎会如此的生气!一向傲视周边且做事缜密的他,怎么会突然如此的不淡定!
而其他人,惊讶的却是另一番。
尽管大家都知道陆陌行是蓝欣带来的,起初还有点儿怀疑他们二人之间的关系,但经过这几天的交往和观察,大家发现蓝欣和陆陌行之间并没有什么过分亲密的举动,而且蓝欣总是跟着寝室人黏在一起。一些女生就开始揣测然后又左右打听,在确认了蓝欣和陆陌行之间没男女之情而仅仅是中学同学的关系后,便有人逐步向陆陌行和江少发起进攻。所以大家经常见到的不是陆陌行单独和蓝欣在一起,而是他要么每天和不同的女生在一起,要么是独自跟在蓝欣她们屁股后面跟个保镖似的,要么就是跟江少勾肩搭背——如果江少没有跳进跳进花圈儿里的话。
所以大家万没想到,仅仅是蓝欣的高中同学的陆陌行,竟然会替她挡酒!尽管这是蓝欣一直以来很期待的,但她也仅仅是在心里默默的期待而已,并不曾,也不敢有什么奢望。
高中同学,他与她仅仅是同学而已。至少,蓝欣是这么认为的。
在蓝欣的眼里,将同学、朋友和好友的界限划分得很清楚。同学,就是没事儿不理你,有事儿才找你的那一群,你的死活跟的他们关系并不大。朋友,便是有事儿没事儿都会偶尔的骚扰你一下的那一群,偶尔会关心一下你的生活。而好朋友,便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那一群,是可以为你两肋插刀的,你若笑,他们就会陪着你一起笑;你若哭,他们便会陪着你一起哭;你若犯错,他们便会陪着你一起犯错;你若受罚,他们也会甘心陪着你一起受罚。
他与她高中毕业之后,便少有联系了。这几年里,他们联系的次数也是屈指可数,无非就是过个大节的时候,蓝欣主动给陆陌行发个短信问候一下,陆陌行顺个人情就回上一条;要么就是蓝欣在网上见到陆陌行上线,便发个信息骚扰一下,而陆陌行却是有时间了就回没时间了就算;难得有一次陆陌行主动给蓝欣发短信,还是找蓝欣帮忙的。
尽管在高中的那些时日里,他们经常说说笑笑的,但毕竟是同窗同桌,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时不时有个人陪着你说说笑笑也还能缓解一下紧张的学习压力;尽管这次陆陌行突然说要跟她们一起来旅游,但她知道陆陌行很早就想来苗寨了,这次跟她们一起过来,一来是想在出国前再欣赏一下祖国的大好河山,二来无非就是正好赶上他近期不忙而且还能图个方便。尽管蓝欣这么多年也未能将陆陌行从心房中移去,但事实中,毕业后,陆陌行对她的态度便是很明显的,在她的词典里,她只能将陆陌行摆在同学的那一行列之中。
同学,便是你的生死跟他们无关紧要的那一群。
蓝欣怎么也无法将往日在网络上没见面的时日的陆陌行对她的态度,与如今应该属于朋友这一类的挡酒的行为联系在一起。她一直以为,她的生命的轨迹,与他无关。
是她一直以来都规划错了,还是她想多了?
看着陆陌行将酒一口闷后便坐下来继续夹着小菜淡定的吃着,她才恍然,原来是她多想了,他的样子看起来一点儿也不担心她。还不如让她自己把那一杯喝去了呢,喝醉了最好,什么都不用瞎想了,省得她又自作多情!
……
“噻噻啰啰啰哩噻啰噻~~~”
酒足饭饱,便是娱乐的时刻了,西苗酒家里传来了热闹的苗舞歌声,他们不分男女手拉手,围着酒家院子中间的篝火跟着苗民跳着苗舞唱着苗歌,一会儿将手高举,一会儿将手放下,一会儿抬起左腿,一会儿踢出右脚,一会儿向篝火中央聚起,一会儿向篝火四周散去,嘴里不停的跟着苗人唱着“噻啰噻~~”。
围着篝火起舞的大学生们大都是学习音乐专业的,凭借着他们自有的及后天的音乐和舞蹈天赋,很轻松的便学会了一些苗家基本的庆祝舞乐。苗人很是热情好客,这场篝火晚会和长桌宴,便是专门庆祝这些大学生游客的。
蓝欣还是第一次被陆陌行拉着手,也是第一次被除却父亲以外的异性手牵手。他站在她的右边,紧紧的握着她的右手,仿佛一撒手便会失去一个宝贝似的;他只有这么一次明目张胆可以不计后果的牵着她的机会,他怎会轻易失去。他手中的温度,她可以感知得到;他的心跳,她也能感觉得到,尽管他们之间还隔着很大一片的空气,尽管他们还在歌舞欢腾的行列之中。多么希望时光能停滞在这一刻,哪怕再多给一秒的时间,也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