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瞎说——哪里来的妖人！”当即就有行人反驳。
“我……”报童略带着哭腔：“我没说错嘛——”
报童喊着，打开了报纸高声念着：“在我们起义的总舵手、民主的领路人、永远正确的领袖【袁大头】思想光辉的照耀之下，我们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军队打退了妖人的第一次进攻，并抵挡住了妖人两次的反扑——我们要铭记这一刻，因为历史也会铭记这一刻！”
“嗨！”窗外传来了许许多多带有“沮丧”和“原来如此”的意思的声音：“不就是又有人起义了嘛——又不是一天两天了，净吓唬人！”
“叔叔——你还买报纸么？”报童的声音传了过来。
“没意思，净是些夸大事实的东西，这报纸啊——我不要了”苏然揉了揉脑袋，才觉得这个话——说书的味道太重了些。
“嗯。”报童有些沮丧，嗓音也有些低沉：“知道了。”
苏然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衫，给雨晴道了声谢，之后坐在餐桌前，拿起筷子，夹起了菜。
正吃着，苏然就听见另一个地方有一个沙哑的、略带哭腔的嗓音喊着：“号外，号外……”
不多时，就有一个雄壮地声音问：“是他么？”
“哎，这位官爷，你可说准了，就是他！”还是那个说书味道十分浓重的声音。
“大胆！你竟敢散布谣言，快说，是谁指使你的！？”这是雄壮地声音在问话。
苏然听的有些不对，戳了戳雨晴，说：“听外面——声音有些不太对呢，我先出去看看好了。”
雨晴点了点头：“嗯，记得早点回来。”
雨晴不会反对苏然这样做，因为她知道，就算她反对，苏然一定会这样做的。
当然，更重要的一点是，苏然是书院的学生——这等身份，官府见了，大都会礼让三分的——就算苏然有些处置不当，那些身居高位的书院弟子们也会帮衬苏然一下的——毕竟，任谁，都有过书生意气挥斥方遒的年少轻狂。
于是苏然便拿上两个馒头，一边啃着，一边向声源处飞奔过去。
而窗外，闹剧还在上演着。
“干——干什么啊——”然后是报童有些慌张的声音传了过来。
“大胆！你散布谣言，还不知悔改——带走！”
“明明是号外上面这样写的……”小孩子几乎哭了出来。
“号外？”雄壮的声音吼了一声：“一起带走，作为呈堂证供——快说，是谁让你散布谣言的？”
“这位小爷——你倒是说呀！”说书味道十分浓重的那个声音又一次地拽起了评书里面的段子。
“等等！”苏然终于赶到了现场，喊出来了话：“两个大老爷们的，出息都用到欺负孩子上面了么！”
“啊——”先应苏然这话的，是一个全身披甲，士兵打扮威武异常的汉子：“这位秀才，我们在抓捕妖言惑众的罪犯，还请您……”
苏然回了挥手：“事情的经过我都听到了——无非就是报纸标题写得醒目了些，文笔夸张了些——这种东西，算不上‘妖言惑众’的。”
那说书人见苏然在这里调解，给小孩子脱罪，心中飞快地想着【这小孩子脱了罪，一定会恨上我——这位官爷听了这小子的描述，也定然会觉得我有些过于多管闲事，多半也会埋怨上我，不如干脆，我还是快跑吧】
想到这里，说书人大呼一声：“这位官爷，这等歪风邪气不能助涨呀！若是今日你放过了这一个孩子，或许明日就有千千万万个孩子走上街头，妖言惑众啦！这等境况——国家如何受得了啊！”
全身披甲士兵打扮威武异常的汉子闹了挠头：“那这样好了——这个孩子先放过，然后我去府里签一道文件，说从今以后报童卖报时候只准喊‘卖报’两个字好了。”
“这……这不行的”报童忽然觉得有些委屈，毕竟，报童们的吆喝声中，充满了技巧，往往同样一份报纸，一个卖过几年报纸，有经验的大报童能凭借吆喝，卖出三倍于一个刚刚入行的小报童卖出的数量——而这个报童，却是得了当年卖报界首屈一指的“神童”的三分真传，知道吆喝的时候每夸大一分便会增三分销量，因而生意很是不错——他想到今后只能靠“卖报”两个字来吆喝，明显断了这个报童的一条生路，于是这个报童便哭哭啼啼地喊着：“昨夜……昨夜明明是有妖人作祟的！我都看见了！”
苏然听了这话，皱了皱眉头，似乎已经预见到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事情。
全身披甲士兵打扮威武异常的汉子听见报童喊出这等话语，皱了皱眉头，那只抓着报童的手更用力了一些，将报童按倒在地，之后一脸狐疑地看着苏然“这位秀才——这回，你总不能说他没有任何‘妖言惑众’的意思了吧……”
苏然在心中叹了一口气，这等“妖人作祟”的事情，若真的有，首先检举的人会得首功，若真的没有，这个检举人大约会连累好多自己的家人——但无论如何，这等“妖人作祟”的事情在出现结果之前不能公之于众
——其中蕴含的逻辑很简单，“妖人作祟”这个词，很多时候都是“起义”这个词的代称——如果大家都知道你要“妖人作祟”了，要不然直接给你黄袍加身，要不然都直勾勾地看着你，等你真正作祟的时候干掉你挣个大功——这两者无论哪个，都不是朝廷喜欢看到的结果。
毕竟，“妖人作祟”这等事情，要是十家人里有九家想干，朝廷还真的不一定干得过。
从而，这等满口叫嚷“妖人作祟”的，通常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特别是在“妖人作祟”还没有“在官方的承认之下‘发生’”的时候。
敢喊“妖人作祟”的，最年轻的一个，如今的坟头……抱歉——他们似乎没有坟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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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我差点就让这只说书先生给报童来上这样一段：
你们媒体千万要注意啊，不要“见着风是得雨”啊，接到这些消息，你媒体本身也要判断，明白这意思吧？假使这些完全无中生有的东西，你再帮他说一遍，你等于……你...你也有责任吧？
然后考虑到这只说书先生的身份，我就不作这个死了……
最后，对“神童”卖报销量的那段进行了修改，本来销量的判断标准是“年相若也道相似也”，结果想到一个“大报童”不应该犯这种低级错误，于是就把这只报童的“一甲子深厚内力”改成高人传功的结果……于是效果拔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