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河边原来停着两艘官船,一问蒋宁却是认识,原来是京城宰相的孙女田蓉与她的婶娘乐思敏。乐思敏是苏州刺使乐文毅的女儿,开年早早地下江南,特意沿路赏景观梅。陈静怡听到是刺使大人的女儿乐小姐和宰相的孙女田小姐在赏月观梅,也来了兴致,干脆停了船一起上了宰相府的官船。她在生意场上历练多年,自然知道结交官家眷属的好处。船工们更开心,主子停船玩耍,他们便可以安心地睡起了大觉。
刘聪登上官船也很开心,这两美女也不是一般的俗物,更是那位和梅香一般年纪的乐小姐,与江南女子不同,别有一番风韵。一打听才知乐刺使的老家在益州,原来是个川妹子,只是身材高了点。自己的身子也已超过一米七了,看她还觉得“高”人一等,让自己这大男人有些压抑。添柴拔火忙了一阵,重新开宴赏月,谈诗论画也只有蒋宁与那十二、三岁的田小姐田蓉。刘聪胸中包罗万象,在小女子跟前素不喜眩耀,和梅香一样,只有坐在边上听的份。
梅香倒是好几次偷偷拉拉刘聪的袖子,意思是让他也加入,还示意自己去把画得那些梅花写生拿出来。刘聪不住地劝她饮酒,一边饱览众美女秀色,按自己的欣赏水平重新排名打分。心中有些气馁,陈静怡在自己心目中还是排第一,乐思敏第二,梅香第三,两个小丫头虽然漂亮,但自己看来总是没有长成。算她们平分秋色,应该发妻漂亮一点,但田蓉的气质和风韵却超过发妻。总的来说,这世的小女子看上去都是早熟。新认识的小美女尤其突出,大的那位乐小姐,一脸的娇媚,似滴出水来,俏语焉然,衣衫艳丽,举止却似小孩一般无所顾忌。而那小田蓉倒似陈静怡一般庄重温漫,言谈从容有礼,很有大家风范。蒋宁的文弱秀丽和她比起来却似小家碧玉一般,茑语婉转,各有千秋。
这两人前年来过一次苏州,和陈静怡她们相识,但并不是太熟,言语间倒是很亲热。跟刘聪显然不相识,当知道刘聪年初刚入赘为婿。乐思敏娇笑道:“这位小哥倒是俊朗,却不知和她们哪位夫人结了夫妻。”说完娇笑连连,很是不敬,陈静怡和蒋宁脸上甚是尴尬。田蓉脸一板道:“婶娘,你又要乱说话了,怎生对蒋夫人无礼……这又关你何事了。”乐思敏咯咯笑道:“婶娘只是说话惯了,总是嘴没庶拦。小女子给蒋夫人陪罪了……宁儿妹妹,你也别怪才好。这个算是给妹妹的结婚礼吧!”说着拿出一支翠绿色的玉笛。蒋宁或许是在生她的气,说道:“妹妹已经有一支玉笛了……夫君,你想要便拿了吧!”在外人面前只好叫了一声夫君,刚才没有叫,别人已经在取笑了。
刘聪也不客气,不道谢便收了过来,拿起来看看也甚喜欢。便贴在唇上试了试音,果然是笛中极品,宰相府的东西自然不凡。见蒋宁几个瞪大眼看着自己,不由地尴尬地笑了笑,道:“真是宝贝,我想学着吹吹试试……”看来每一样都要“学”起来,心中不由乐道:“我刘聪现在浑身都是宝,还好这身子原来什么都不会,而自己会得还真不少。如果换过来,这事麻烦就大了……”
乐思敏笑道:“这诗也没什么好论的,今日人多,不如我们弹曲吧!”田蓉道:“你要弹自管谈去,今日月色明媚,梅花在前,暗香涌动,正是呤诗填词的好时候。”乐思敏得了个没趣也不生气,娇笑道:“你们去呤吧,我可不感兴趣……怡姐姐,你我两人去弹琴,给她们助助兴。”陈静怡跟乐思敏倒是同志,诗文不行,琴艺却比乐思敏高出几许,两人回舱里讨论曲谱去了。
蒋宁道:“田小姐,今晚已作过诗了,再各自填一首词如何?”田蓉道:“我年前央宫中画师杨岑画了十个梅花扇面,现今才有了两首。加上宁姐姐的也只三首。今晚月色正好,梅花正娇,不如多写几首吧。”正来兴致,大老远的来,遇到这美景自然不愿轻易放过。蒋宁道:“我家夫君前时在家里念了一首,姐姐也不曾听过。妹妹你见识得多,你听听是何人所作……拙夫说是他自己所作,我却不怎么相信。”刘聪听了笑道:“有啥好不信了?我还有许多佳作没念出来呢,先听听你俩的再说。我学笛子去了……梅香,我们去看看她家的大船。”说着站了起来,和梅香两个溜达去了。
盗版别人的诗作心内总觉得不安,虽不是同一个世界,但有的诗作一定会有相同的句子。自己看过的书还不多,不要和前人的撞船,做这种事自己还是觉得很不安。刘聪横着笛子在船舷上试着曲子,梅香静静地跟在边上。笛声断断续续,月色柔柔和和,水面上丝丝涟漪望而生寒。刘聪禁不住打了个冷战,梅香道:“姑爷,回舱去吧,外面冷。您吹得是什么曲子?很好听。姑爷您怎么不开心……”刘聪停下了吹奏,说道:“梅香,姑爷没什么不开心的。要说有什么的话……以后能经常见你笑,姑爷或许会开心了。”两个美女老婆没有一个喜欢自己,能让人开心得起来?
梅香思索了下说道:“姑爷,其实那天婢子不是故意的。婢子……梅香也只是听说姑爷以前做了不少恶事。可能那些传言都是假的,姑爷实是不恶。姑爷,回舱吧!小姐将来会喜欢姑爷的……”刘聪打断道:“梅香,您以后别总是小姐夫人的,你喜欢姑爷吗……我知道你也不喜欢!你总是这样婢子长婢子短的,姑爷也不喜欢。”梅香只是奉了主子的命来服侍自己,一副顺从的样子,完全也是不得已。
梅香轻声道:“姑爷,梅香只是下人,有什么喜欢不喜欢的,梅香也不敢。姑爷自纳了梅香,一直对婢子好,梅香心里也明白。可是,梅香本已是姑爷的人了,上面还有小姐,做下人的岂能越了礼……”刘聪不耐烦地说道:“好了,好了,我心里明白,不要再说了。我们回去吧……我刘聪迟早不会做这蒋家的姑爷,你也不用这么低声下气地对我,想怎么着就怎么着。”梅香赌气道:“我是丫头又能怎么样嘛,总是来教训我!你还不是个上门女婿,在蒋家又能说得上几句话!”刘聪突然止步,笑着道:“这样就对了嘛……让我瞧瞧是什么一个样子,一定很漂亮!”身后跟着的梅香整个身子撞了上来,咯咯笑着道:“也不好好走路……夫人总说男人都是自己犯贱,原来却是这样的。”
刘聪气道:“又夫人夫人了,你才犯贱,别人让你来圆房,便乖乖地脱了衣服上chuang来……哼!就是不要你!”梅香追着打来,刘笑着向船头跑去。一到人多的地方,梅香便不敢再追,低了头轻轻地走着,脸蛋定是红红的。蒋宁见他俩吵着回来,抬起眼淡淡地看了看,说道:“我们的词已填过了,现在该你填一首了。田小姐将这些扇面都拿了出来,填得好便拿一个去。这杨岑可是大汉数一数二的大画师,他的一个扇面在外头也值上百两银子。苏州杜少卿仕女图也算是江南一绝,可每张最多也就二十两钱子的画酬。你惹想要,今晚便填一首看看,这几日看你在书房总是用功得很晚,倒教我小看你了。”很给他面子了,如作得出来,以前的那首小诗便算承认是他作的。
刘聪笑道:“这扇面这么值银子,那多填几首岂不大赚了……你俩的呢?蓉丫头,你可不许抵赖哦。”田蓉眠嘴一笑道:“初来江南,小女子便遇上大才子了……你叫刘聪?字三思,又是皇族对吧?真也难得,皇室中人能出个才子,真不可小瞧了。”完全以一种上位者的姿态看人,脸上的笑很不自然,恭维话中去多是取笑。刘聪笑道:“你俩的先让我看看,不要撞句了才好!”两人均露出不以为然的笑容。蒋宁笑道:“这里太暗了,还是让宁儿念给你听吧!先念田小姐的……她是一首是《临江仙》.梅,庭院深深深几许,云窗雾阁春迟,为谁憔悴损芳姿。夜来清梦好,应是发南枝。玉瘦檀轻无限恨,南楼羌管休吹。浓香吹尽有谁知,暖风迟日也,别到杏花肥……”
刘聪心中暗赞,这小丫头还真不可小看。拍手赞道:“真不错,小丫头还真不简单呢!‘庭院深深深几许,云窗雾阁春迟,为谁憔悴损芳姿。’好是好,让人读起来还以为是个小妇人呢……小生刘聪有礼了,对不住,对不住。”听得赞她,田蓉面有得色,心中的不快暂且以笑代答。
蒋宁笑道:“田小姐出生名门,自然自小博才多学。宁儿的却不如了,听听我的罢……《孤雁儿》,世人作梅词,下笔便俗。予试作一篇,乃知前言不妄耳。玉瘦香浓,檀深雪散,今年恨探梅又晚。江楼楚馆,云间水远。清昼永,凭栏翠帘低卷。坐上客来,尊前酒满,歌声共水流云断。南枝可插,更须频剪,莫待西楼,数声羌管……”刘聪再次大声鼓掌,笑道:“夫人果然是大才女,刘聪真是大大的幸运,得了个宝贝……”刘聪是没想到,自己的发妻还真了不得,心中感到非常的自豪与满足,乐得手舞足蹈。
蒋宁听了也很受用,淡淡地笑道:“现在就看看刘大才子了,你识字可还没超过十天,真得填一首好词,我就……”刘聪笑着问道:“就什么?说啊……”蒋宁脸蛋一红,说道:“量你也是瞎填,不就什么了!”刘聪笑道:“不就就不就,谁稀罕,听着……让我想想……有没有词牌?”蒋宁伸手拿起桌上的书,桌下放着炭盆,离开桌子还真有点冷。
刘聪接过了翻着,终于有个熟悉的,说道:“我便填个《梅花引》……白鸥问我泊孤舟是身留……是心留?心若留时,何事锁眉头?……风拍小帘灯晕舞,对闲影,冷清清,忆旧游……旧游今在不?花外楼,柳下舟……梦也梦也,梦不到,寒水空流。漠漠黄云,湿透木棉裘……都道无人愁似我,今夜月,有梅花,似我愁……”一阙念罢,人声寂缪,陈静怡和乐思敏也已站在船头,静静地站在月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