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去春来,在施府已经住了将近一年的时间,朱淑真感觉颇为压抑。
施家上下看起来一团和气,实则各人都在打着算盘。先前在娘家时,因为有父母亲的庇护,所以朱淑真对任何事实都不操心。如今到了施家,处处受人牵制。施家老大施磊是个上进之人,在朝廷做了武官,为人强悍,倒也实在。只是大嫂为人小气,因为她自己出身在小户人家,所以她的学识基本可以说是一无所学。而施城逼小儿子迎娶朱淑真的目的,就是为了让他多学东西,且对外可以炫耀说,自家媳妇是个才女。对此,施家大媳妇颇有微词,时常借机挑拨,指桑骂槐。朱淑真何等聪明的女子,她只装作听不到,不去理睬,而就连她的这些避让,也被大嫂看成是清高,对方脸色总是不愉快。
朱淑真感觉太过压抑,于是她时常回娘家。然而,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见女儿如此频繁地回家,卢氏做为过来人自然心中明白。但她还是劝说女儿以夫家为重。
朱淑真这才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孤独,一种不为人懂,不与人诉的孤独。
卢氏劝女儿道:“女儿呀,你刚刚成亲,如此频繁地回娘家,怕是夫家要不高兴的。实在闷得慌,不如在家多教教姑爷,让他学些才识,早日入朝为官,妻以夫贵的道理你是懂得的吧。”
朱淑真听了,想想也是。毕竟是嫁为人妇了,尽守妇道,督促丈夫做些正事也是理所应当的。于是,她赶回家里,亲自动手做了些小菜,等待施砾的归来。
施砾从外面闲逛回来,见桌上有一些酒菜,有些不解。长达一年的婚姻让他也颇感疲惫,却又找不出朱淑真半点的差错,所以他只得早出晚归,两人终日不见是常有之事。
朱淑真见施砾回来,立即迎上前去,说道:“我等你多时了。”
施砾问道:“等我?等我何事?”
朱淑真说道:“来,坐下,我有事与你细说。”
施砾坐下,朱淑真亲自为他倒满了酒,轻声说道:“来,喝一杯吧。”
施砾问道:“有什么事你就说吧,你这样,我受不了。”
朱淑真笑道:“我们已经是夫妻了,妻子伺候丈夫理所应当的,你说呢?”
施砾点点头,不无得意地说道:“明白就好。”
朱淑真又说道:“那做为丈夫的,是不是也应该为妻子考虑一下呢?”
施砾不解,瞪大眼睛看着朱淑真。
朱淑真接着说道:“想你年纪也不小了,是不是应该找点儿正事儿做了?你看大哥,已经是个出名的武官,带兵出征甚为风光。你也是个聪明人,若哪天做了官,入了朝,怕也不会差过他去。你说呢?”
朱淑真的一番温言细语让施砾颇为受用,他点点头,笑道:“那是。想我施砾也不是无用之材。”
朱淑真接着说道:“那么,你想何时入朝为官呢?常言道,人无作为枉此生,莫叫光阴空蹉跎。”
施砾听得出朱淑真话里的期盼,他想了想,回道:“还是去问问父亲吧。”
朱淑真听了,在心里一声叹息,嘴上却没有表达出来,她感觉,至少今天的谈话是成功了一半。
第二天早上,朱淑真趁热打铁,拉上施砾一起来到施城房间,问过早安后,她毫不犹豫
地说道:“公公,昨天相公跟我讲,他想早些入朝为官,做些力所能及之事,报答朝廷,也报答公公的多年栽培。”
施城听了满心愉悦,想往日他多次苦口婆心地劝过儿子,可最终还是没能收住他的心,如今这事儿竟然被朱淑真四两拨千金的办成了。于是,他连忙问道:“不错,我定是支持的!不知砾儿能做什么?若参加科考,可有把握入选 ?”
施砾被父亲这么一问,心里又开始扑腾起来,他心里清楚自己有多少墨水。
这一切被后来赶到的大嫂听得一清二楚,她不无尖刻地笑道:“呵呵......想二弟乃是少爷之躯,这么多年了,甚事未成,忽然要做官,呵呵......他能过得了科举那一关么?呵呵......”
施城很恼火大儿媳的冷嘲热讽,他怒目以视,斥责道:“妇道人家,掺合什么。”
大嫂连忙住了嘴。一旁的杜氏偷偷地抿着嘴儿笑她。
施城看了看朱淑真,说道:“真儿,砾儿从小少人管束,墨无几滴,还得有劳你多多教导才是。你就多辛苦一下,我们施家是不会忘记你的恩德。”
朱淑真赶紧回道:“公公言重了,施家的事就是淑真的事,我定当施以全力。”
施城微笑着点头,然后看了看施砾,说道:“砾儿,娶妻若此,夫复何求!你要好好珍惜啊。”
施砾点了点头。
回到房内,施砾一脸愁容,他怪朱淑真道:“都是你,非要我入什么朝廷做什么官的,这下好了,若科举过了,大家都会笑话死我的。”
朱淑真安慰道:“只要肯努力,肯定会过的。我们要有信心。从今日起,我们每天写一篇文章,多练习,多读圣人之书,定能高中。”
施砾问道:“你为何对我如此有信心?”
朱淑真叹道:“一个妻子对自已的丈夫若没了信心,那日子还过得下去么?且,你为人也非大奸大恶,加些时日调教,肯定会有作为。”
听到朱淑真这样一说,施砾脸上露出些许动容。
从此,施砾倒是真安静了下来,跟着朱淑真读书写文章,两个人也算是相处了一段快乐的日子。这个时候的朱淑真,心里虽然放不下柳莫寒,但也无可无不可地接受了施砾。她一直期望着,自己能够影响对方,教导对方,使之走上正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