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淑真从小受教于柳正,情同父女。听说师父带回来一个孩子,立即跑来看。
朱家在歙州是个大门户。祖辈从事茶叶生意,家资颇丰。朱家门下三子一女,最小的女儿朱淑真在朱延龄晚年时才出生,颇受朱延龄喜爱。
活泼的朱淑真跑去看人,此时,柳正在帐房里忙着,柳莫寒在书房里打扫卫生。
朱淑真欢欢喜喜地跑过去,天真地问道:“请问,你就是师父带回来的那个人吗?”
“是的,晚生柳莫寒,见过小姐。”柳莫寒转身施礼。
朱淑真咯咯地笑着,满脸调皮地说道:“柳哥哥,莫多礼。我跟你年龄差不多大呢。”
听到有人叫自己哥哥,柳莫寒心头一暖,但心知自己是寄人篱下,所以他赶紧回绝道:“不,不,这怎么成?你是小姐,我是下人。不能叫我哥哥的,若父亲听到了,肯定要训斥莫寒的。”
朱淑真不管,对方越是谦逊,她越是感觉好玩,接着说道:“不会的,师父通情达礼,且诗学渊博,他才不会计较这些礼数呢。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呀?”
柳莫寒稍一沉吟,回答道:“在下郑...哦,柳莫寒。”
“我叫淑真。”朱淑真依然笑着,伸手将自己刚写的东西递过去,欢快地说道:“你来瞧瞧,帮我润色一些才是。”
柳莫寒小心地展开纸笺,只见字迹娟秀工整地写道:竹摇清影罩幽窗,两两时禽噪夕阳。谢却海棠飞尽絮,困人天气日初长。
朱渺真一脸调皮地问道:“你觉得怎样?”
“甚好。不知可有下阙?”柳莫寒恭敬地回道。
朱淑真撅起小嘴,想了想,重又写道:边理枝头花正开,妒花风雨便相催。愿教青帝常为主,莫遣纷纷点翠台。
柳莫寒抬起头来细看这位小姐,年纪与自己相仿,眉目清秀,如此好才情,且俊美可爱,面容尽显富人家小姐才有的幸福感。
朱淑真见柳莫寒这样看自己,心如鹿撞,多年来,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除了家里的父亲,师父,还有三位哥哥,几个下人,她还从来没见过这般英俊的小书生。柳莫寒眉眼之间诸多英气,皮肤白透,说话又斯斯文,活脱脱一个白面小书生。
“那么,你也来一首如何?”她半是可爱半是挑衅地看着对方。
柳莫寒倒也不推辞,拿起笔在纸上淡然写道:独行独坐,独唱独酬还独卧。伫立伤神,无奈轻寒著摸人。
朱淑真仰起小脸儿,左右端详,忍不住拿起笔填道:此情谁见,泪洗残妆无一半。愁病相仍,剔尽寒灯梦不成。
一个情字,令两个十多岁的孩子赧颜相对。二人相互对视,小小的心思全写在了脸上,不禁绯红一片。
倒是朱淑真大方,她问道:“不知哥哥今年贵庚?”
“一十三岁。”柳莫寒低头回首。
朱淑真瞪大美目,细长的睫毛忽闪着,惊叫:“真的吗?跟我是同一年呢。你是何时出生的?”
柳莫寒回道:“这...我不曾听母亲提过。”
“你肯定没我大,我是大年初一生的呢。不过,我还是得问问师父,你是何时出生的?我要看看比你大几天,呵呵......”这时候的朱淑真仿佛回到单纯童年,快乐的笑声不断迸发。
柳莫寒点头称是,不再说话。
朱淑真看了看他,对方的沉默令她止住笑,问道:“你生气了么?我只是玩笑罢了。就算你比我小,我也叫你哥哥,好么?”
柳莫寒被她认真的样子逗笑了,一脸不解地问道:“为什么?”
朱淑真回答:“因为我们是朋友呀。”
一声朋友,说得柳莫寒心里温暖如春。年少的他何尝不希望有个朋友,能倾诉彼此的心声呢?而今这话从朱淑真嘴里说了出来,真叫他好生感动。
晚上,柳莫寒打来水给柳正洗脚,将朱淑真的话说给柳正听,他一边讲一边忍不住地笑。柳正看着儿子的变化,心头一惊,说道:“这小姐天生聪慧,诗词颇见天份,你倒是要好好跟她学习一下。另外,她是个好心肠的小姐,但是......毕竟我们是寄居在此,凡事还是有些分寸得好,孩子,现在不比你的从前,你可知道?”
柳莫寒点头称是,小小的脸上瞬间忧伤一片,沉默着,不再言语。
柳正看了看自己的义子,心疼地说道:“孩子,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有什么话你一定要说出来,别一个人闷着,不要忘了,我还可以与你分担的。懂么?”
柳莫寒再次点头。其实心里他对这个义父还是有些陌生。
仿佛看穿了义子的心思,柳正笑笑,说道:“好了,相处久了就好了。从明天开始,你就跟着小姐一起上课。记着,多用功,好好学习,我以后还得兼作帐房先生,你有不明白的就问小姐好了,她会认真解答你的。明白吗?”
听父亲柳正这么一讲,柳莫寒心里突然温暖起来。从见到朱淑真的第一眼,他就喜欢上了这位小姐,客气,可亲,现在听来,还很有才情,真是难得。
而这厢的朱淑真也失眠了。她想着白天柳莫寒的一言一行,甚感可爱。窗外无限的月色洒进窗户,透过窗棱,丝丝缕缕的,纠缠着她心里的燥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