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淑真的表现,令施城大加赞赏,知道自己膝下一子不成器,想了想,他便说道:“朱大人,你这小女非池中之物啊。”
朱延龄赶紧回道:“哪里,哪里。施大人抬爱罢了。”
施城笑着摆手道:“哎,实话罢了,你休得客气。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朱延龄说道:“大人有话,尽管吩咐。”
施城笑笑,说道:“哈哈哈......赧颜啊,哦,对了,朱大人,现在的茶叶生意还做吧?”
朱延龄从身后拿出一包茶叶,回道:“这是小人送给大人品尝的,请笑纳。”
施城接过茶叶,放在鼻子边上闻了闻,说道:“朱大人你见外了,也多想了。我只是怕你做了官,食了君俸,却把老本行丢了。那该是多可惜的事情啊。当下时局不稳,还是得留些家业才安心啊。”
朱延龄一时猜不透施的话,只好点头道:“是,是。”
施城又说道:“朱大人,这茶叶生意不能丢啊,赚点家底儿存着吧,兴许,就有用了呢。”
朱延龄还是没猜透施城的话,只好笑笑,不予回答。
施城见其如此谨慎,大笑道:“哈哈哈......不多说这事儿了,眼下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本官还没讲呢。”
朱延龄作出谦虚状,以承下言。
施城说道:“听说,你家小女一直未婚配?”
朱延龄这才松了一口气,他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想了一想,然后作出难过状,回道:“哎,婚配倒是不曾有,只是......这小女脾性少语,与人极少有话讲。故而我有些怕。”
其实这时候的朱延龄完全明白了刚刚施城的话,他想,施城是想试探朱家的家底儿,为自己找一个家世丰厚的亲家,时下这般动荡,银子有时候比官位要重要得多。这样一想,他就端起了架子。
施城果然中招,些许焦急地等待朱延龄的后话,但对方却突然打住,不多说一个字儿。他只好陪上笑脸,问道:“不知朱大人怕的是什么呢?”
朱延龄这才回道:“怕嫁为人妇,不知如何伺俸公婆,回头挨骂招打,回了娘家,我是要心疼的。”
施城是个聪明人,他自然听出了朱延龄话里有话。他心想,这姓朱的,当你是人物,你还真拿捏起来了。于是,他换了口气,有些不愉快地说道:“怎么?若做了亲家,朱大人还担心我们虐待小女不成?!想我施家一直为官,还能做出打骂儿媳这种龌鹾事不成?!莫不是怕我施家高攀了你?”
被施城这样一问,朱延龄倒真害怕了起来,他赶紧跪在地上,回道:“不敢,不敢。刚刚不知是与大人结为秦晋,如今听来,小人真是荣幸之至!”
施城见自己的威信得以平衡,他再次大笑起来,扶起尚在发抖的朱延龄,说道:“呀,朱大人,这是为何?我们马上不就是一家人了么?哈哈哈......”
朱延龄的脸上堆满笑意,回道:“下官荣幸,下官荣幸。”心里却在骂:仗势欺人的东西。
施城见朱延龄答应了,忙吩咐下人准备酒菜,他说道:“今日里高兴,我跟亲家多喝几杯,哈哈哈......”
一旁的朱延龄只得陪着笑。
吃好喝足,朱延龄回到家中,差人将朱淑真唤来,毫不掩饰他的得意,说道:“女儿,父亲为你许下一门好亲事,你得谢谢为父才是。”
朱淑真听了,却犹如惊雷。她往后退着,面露难色,说道:“不,女儿尚小,不想婚配。”
朱延龄就在些奇怪了,他问道:“你已经一十七岁,你母亲这年纪已经进入我朱家大门,哦,还有你大嫂,来我们朱家时也不过十六而已。女大不中留,难道想让我养你一辈子不成?”
朱淑真赶紧给父亲跪下,肯求道:“父亲,女儿真得不想嫁人。不想离开这个家。”
朱延龄笑了,扶起女儿,说道:“傻孩子,你可知许得是哪一家公子?”
朱淑真摇头道:“不管是哪家,女儿都不嫁。”
朱延龄有些不高兴了,他说道:“嫁不嫁,由不得你,是施家二公子。你听好了,那可是官宦子弟。我们可是高攀了人家,知道么?”
朱淑真还是摇头,她回道:“不管是什么人,我都不想嫁。请父亲辞了吧。”
听女儿这样说话,朱延龄彻底火了,先前从施城那里余留的怒气,一股脑儿冲着朱淑真来了,他骂道:“你个不听话的东西!养了十几年了,今天为你寻了一户好人家,竟不应允!你说,你到底想怎样?!想那施城是能回绝的人么?!他是我的顶头上司!你可晓得其中利害?!”
父亲的话不是没有道理,但朱淑真还是回绝道:“若父亲羞与讲,女儿明日自己说去。”说着她便走出书房,回到自己的房中,忍不住提笔写道:“鹅毛细翦,是琼珠密洒,一时堆积。斜倚东风浑漫漫,顷刻也须盈尺。玉作楼台,铅溶天地,不见遥岑碧。佳人作戏,碎揉些子抛掷。 争奈好景难留,风僝雨僽,打碎光凝色。总有十分轻妙态,谁似旧时怜惜。担阁梁吟,寂寥楚舞,笑捏狮儿只。梅花依旧,岁寒松竹三益。”
字字悲切,她知道,自己又开始想念柳莫寒,可是哥哥,你如今身在何处?光景留不住,青春终逝去,怎就一点音讯皆无?真的是将真儿忘记了?还是别后不再忆起?……想到这儿,朱淑真突然摇头,不,断然不相忘,哥哥不会忘记真儿的。一滴清泪,顺着脸颊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