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施砾闹过一通之后,朱淑真的心里更加地想念起柳莫寒来。她想:若哥哥在,即使天涯海角去流浪,自己也是心甘情愿的。若自己这般离开,哥哥回钱塘寻不着自己,又怎是好?
此时的春天,光景过半,钱塘的夏季短促,却极闷热。夜里,朱淑真很难入睡,偶尔睡过去,也还是会被梦中景象惊醒。这天夜里,她再次被梦中场景惊醒,铁骑四起,尘烟散尽,血染山川。
朱淑真被惊醒后,起身看了看窗外,此时的院落一片宁静,虫鸣阵阵,花香漫进屋来,沁人心脾。
但此时的她已然没有睡意,为自己倒上一杯薄酒,饮下,感觉意犹未尽,再饮一杯,然后摊开案纸,写道:春来春去几经过,不是今年恨最多。寂寂海棠枝上叶,照人清夜月如何。
写完了,自己看看,又叹了声气,轻声遥问:哥哥啊,此去经年,还能再次相见么?
回答她的除了虫鸣,还有夜风徐徐吹来,唯不见心上人。
朱淑真返回桌前,独斟自饮,一醉任天明。
第二天,魏忠恭帮朱淑真收拾房间时,见到那首词,还有半坛子余下的老酒,他叹道:“唉,小姐是越来越愁了。”
此时朱淑真起早,一个人在院中的柳树下暗自发着呆。
魏忠恭上前劝道:“小姐,还是吃些东西吧。”
朱淑真见是魏忠恭,便招呼道:“恭儿,你今年也不小了,且随我学习了多年,来,以柳为题,为我做首诗吧。”
魏忠恭虽说随朱淑真学习多年,字是认识了不少,但作诗不是他的强项,于是他推辞道:“在小姐面前,恭儿不敢造次。再说,恭儿也非才情之辈。”
朱淑真回头,看了看魏忠恭,问道:“学习多年,不作诗,不填词,那你还想做什么呢?”
魏忠恭回道:“恭儿没有什么鸿图大志,只希望能常伴小姐身旁伺候,足矣。”
朱淑真心疼地说道:“真是个傻孩子。来,瞧瞧我昨夜的诗词。”
魏忠恭小心地接过纸张,上面凌乱地写着:淡淡轻寒雨后天,柳丝无力妥残烟。弄晴莺舌于中巧,著雨花枝分外妍。消破旧愁凭酒盏,去除新恨赖诗篇。年年来到梨花日,瘦不胜衣怯杜鹃。
些许伤怀,魏忠恭看看朱淑真苍白的脸,心疼地说道:“小姐,您昨夜里又喝酒了吧?酒多伤身,还是少喝一些得好。”
朱淑真听了,叹道:“你还是个孩子,怎懂得大人心事。唉......”
魏忠恭说道:“恭儿自小跟着小姐找大,虽不明白,但还是懂得一些的。今日,恭儿就大胆劝上小姐几句,不知可否?”
朱淑真瞅了瞅眼前这个刚刚过十的孩子,笑了,问道:“你要讲什么?”
魏忠恭回道:“小姐,少喝酒,少作伤感诗词,少想伤感之事,人生短短几个秋,何必总是被忧伤打扰?”
朱淑真再次看了看眼前的魏忠恭,说道:“恭儿,看来我是真的老了,而你,真的是长大了,懂得劝人了。”
魏忠恭回道:“那小姐是不是答应恭儿不再伤感下去了?”
朱淑真听了,回道:“唉,断肠之人,注定一生伤感。”
魏忠恭说道:“小姐,您看这院中花儿,开得多好;那蝴蝶,飞得多快活;还有这柳树,夏季成荫,冬季落雪,何时都是美景。您为何不想想这些呢?”
朱淑真听了,回道“孩子啊,心碎与美景何干?花儿开得好,但凋谢才是它最后的归宿;蝴蝶舞得美,但成茧才是它最后要走的路;至于柳树,夏季的风吹得叶儿落,冬季的雪打得枝儿黄。你说,这不是注定伤感的宿命么?”
转身,她愤然在纸上写道:桃李芬菲尔许时,苦无佳句记想思。春光虽好多风雨,恩爱方深奈别离。泪眼谢他花缴抱,愁怀惟赖洒扶持。莺莺燕燕休相笑,试与单栖各自知。
年幼的魏忠恭感觉有种凄凉从心底里涌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