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禁问道:“去病仍是爱缠着青儿?”
长姊抢言答复我:“今日若非威逼加利诱,怕是病儿才不会听从了陈掌。”
我饶有兴致追问到底:“怎个威逼加利诱?”
仍是长姊为我作解:“威逼,乃是青弟所为,青儿告知去病,若是今日要随着他,必须先绕家宅跑五圈,利诱,乃是陈掌所为,他告知病儿若是随他出城小游,归来长安城内后他希望得何物,便为他买来。去病权衡利弊后,决定随陈掌而去。”
“去病尚不过四五岁,你二人就不怕他权衡失策,一心要随青儿,毕竟舅甥二人可是情同父子。”
“夫人不必有此忧,外甥虽还年幼,可病儿是断断不会犯傻,这二选孰优孰劣,他能断得清。”
“也是!许是日后我等还得仰仗着病儿,背负了我等殷殷期盼之人怎会不知该随谁去为好。”
我浮起一丝坏笑道:“长姊,你说多年后,再与去病提及此事,他那时会作何选?若是随陈掌去,岂不是显得自己难抵利诱,若是选青儿,又显得不合算。”
仲孺立马附和:“女弟这建议甚好,我二人应当为去病记下。”
少儿终搭上了话茬:“若是日后去病知晓二位姨母这般议论他,还为他记下这等小事,保不准心有怨念,你二人可还得仰仗他?”
我即刻回道:“那可还得仰仗二姊教去病谨记着二位姨母之好,至于其它,一并忘却!”
少儿被我惹得难忍住大笑:“此话还是交代与卫青更可行。”
长姊则是正了面色问道:“言归正传,此番你让去病与陈掌同去游玩,怕是心底有所思吧。”
“是,去病视陈掌虽非有厌恶之意,却也只是权当如一不相识之人,言辞举止间尽显淡意。可如此陈掌算是病儿之父了,两人若是多相处一处,对增进父子之情尚是有益。”
相谈间,我愈发觉得,女子若是已有所出,心中的挂念便尽给予了幼小的孩儿。遥想之前,我姊妹三人常谈及的即是女红,而如今已是换做了去病、妍儿与长姊腹中尚未降世的侄儿。
此时,妍儿在二姊的怀中显得很是安分,乳母是随我而来,侯在了一旁,见此,挪动了几步至我跟前:“夫人,公主许是饥渴了,准我先且抱去。”
少儿已是被她折腾得一脸无奈,无论怎么哄逗都不奏效,听闻了乳母的话语,立马现了如释重负感,没有了妍儿的吵闹,屋室中也便消了嘈杂。
“夫人,要不过会儿我等三人同去探视大兄。”
去了方才的愉悦,换之的是隐隐的不安,仲孺说出此语时尽是忧心。
卫青被大长公主遣来的人绑去并救下后不久,兄长的身子便一直显得羸弱,顾辞去了给事建章,好生休养。
“长姊,可是大兄的身子又大不好了。”
“倒不是,如今他已是好些了。只是这般久了,兄长他一直于时好时坏间反复,医工竟也不知何药方可治愈,怎能不让人忧心。”
少儿不免提及了一句:“也是辛劳了青儿对兄长多加照料。”
乘车辇离了长姊的家中,倒是见得卫青正与兄长在小院中赏着秋景,半月不见,兄长长君更显清瘦,而见我三人前来,显露笑靥叹道,自我入宫之后,已是少有能如今日我几人齐聚。
然纵使相聚再欢,再有不舍,暮色已起,也该是时候回漪澜殿了。
作别之后,我的心绪久久仍留于长姊等的一颦一笑中。
车驾刚至漪澜殿,竹挽迎了几步,禀道皇后已是侯于殿中多时。
是有何要事,竟让她愿意静候甚久?
正殿之中,她正安然的坐于几案前,手执着三足小鼎,只是仍能依稀见得几分焦虑。
“今日出宫,不知皇后屈尊前来,失了迎驾。”
见我跪地,她起身迎上前搀起我笑意涔涔:“无妨。不觉距妍儿归回椒房殿已是两月有余,有所挂念顾前来探视。”皇后隔着几步之遥的距离,瞅了几眼道:“如今观来,妍儿早是大好了。”
说罢,天禄、辟邪用上好的青白玉制成的辟邪之物,由芳阳奉到了我面前。
芳阳,若我记得不差,这是她第二次随中宫前来漪澜殿,只是不知为何她的笑意令我觉得甚是怪异。
然不及我多想,恭敬得接过玉天禄与玉辟邪后,细声道:“多谢中宫厚爱相赠。”
“其实这并非予你,而是为妍儿所备。”皇后移了几步,将她抱在了怀中,又作歉道:“两月前妍儿因受凉遭罪,我有疏于照看之过,深感愧意,如今偶得这良辟邪玉器,便思到赠与妍儿,希望能保她无灾。”
“已是过往,我亦忘却,皇后不必心怀歉意,天禄辟邪替妍儿受下,有愧了。”
因这两件玉器也不过如妍儿的拳般大小,我取出了向织室讨要来的一个囊袋盛装,系于妍儿的腰间。大概是她觉得新奇,小手总会时不时得探向囊袋。
“如此倒也免得玉天禄、玉辟邪不慎掉落。”含笑说完了这句,中宫的余光扫向了近处的芳阳,却只见她跪地在我跟前。
见皇后未开口,我不禁相问到这是为何。
“若非你忘了,那日是她备置沐浴的温水余热不足,才至妍儿受凉染疾,虽在浣衣局已是思过两月,然我觉还是令她在漪澜殿服侍数月,以作赔罪。”
皇后的话语中倒是尽显诚恳,然这番好意我却是不敢领受:“中宫言重了,她即是椒房殿中的宫女,我又怎好要了来服侍?况漪澜殿的宫人已是足以照料我母女的起居。”
“夫人若是不受,我的愧疚难消,你可忍心如此?”
皇后直视我的神色,竟让我一时慌乱,寻不出婉拒的理由,只得回语道:“愧领中宫的歉意。”她的笑意更甚了,然当我稍加低头,却见芳阳未有一丝一毫的不快,而我则又为难的说道:“即是椒房殿的宫人,若只是为我这漪澜殿的寻常宫女,怕是委屈了,但若是要身为女官,亦是叫我有些难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