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君选择默不作语,是她知浣衣局中的宫人必是得到授意了,若是真忍不了一时之气,仅一条漪澜殿的女官竟敢越了职权对浣衣局的宫女横加指责,怕是不仅会让自己备受责难,也会叫我因管束不严而备受指责。
瑾君有如此多的顾忌,其中因也有有些话语不能从她口中而出,可若由我斥责,这无端的闲语应是能戛然而止。
这既是为何瑾君未选择亲述,而让我来此亲耳听闻的缘由?
只是这指责再无端,闻者听了数次,亦是难免心生芥蒂,才至瑾君藏匿苦涩于心底,近几日神色恍惚,却不知如何对我说起。
而至此后,这等闲言碎语消亡殆尽,其中自也是有中宫不加理会了的缘由。
晃晃悠悠又是两月,这一夜,月色极好,即使不掌灯,也能看清暮色下的一切。
趁此良辰美景,我与刘彻一同踱步散心,不知为何,他忽然提及:“长姊十几日前与朕说起你已是太久不曾出宫探视平阳侯邑,连卫青等也只能偶尔抽闲入漪澜殿一叙,责我是否太不顾念你与她等的情谊了。”
“想必长公主不过是说笑而已,都过去了十几日,陛下怎还牢记着?莫非是有责怪长公主之意?”
我含笑已对,而他继续道:“我怎会与长姊一般计较。十几日前,你的身子是已痊愈如常,可依旧显得虚弱,我不安心你出宫,近两日,见你气色已是红润,又加之天色不差,何不明日前去皮昂扬候邑小坐?”
话说,从石阶跌落后不过十来日,我已是能行走自如,可是不多时我既会觉身子疲软,极想有榻可依,此次我身子的复原确实显得缓慢,估摸与我一直忧思那痛失的腹中孩儿不无关联,而近一月倒是慢慢淡出了那段时日的阴郁。
“那妾身只得命了。”
“见你尽是愉悦,还不忘说倍感为难不得不从的话语,真是灵我且喜且恼。”
回之以一笑,我二人便移步折回漪澜殿。
第二日,用完了朝食,殿外也早已备好了车辇,瑾君随我一道出宫。
车辇中,她俯身抚平微微折起的曲裾边沿,而我于此时留意到她的不同,轻笑了一声,故意说道:“瑾君,你所佩的耳铛可是不同于前些时日。”
她直了身子回语:“你为何怪异?我不过是觉那耳铛戴得久了,欲换不同样式的而已。”
“哦?只是欲换不同样式,可我怎记得,那日赐你一对银白的耳铛,你婉拒自己有所佩的一对足矣了。”
“卫姬原是故意嘲讽我,我可不从。”
语罢,侧身背向我,我倒从未见她这番娇态,急忙用双手让她对视着我:“好了,我怎忍嘲讽你,据实以告,今日怎就取下了那对耳铛?”
“你不解吗?那对耳铛是卫青相赠,我视之如珍宝,宫中只有你我二人知其由来,顾我敢佩戴,可今日你亦是要顺道去探视你的亲眷,我怕你二姊等留心了,会借此问道卫青是否对我有意。你知他不曾示意过爱慕,我怕他到时面露尴尬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难为你处处为其着想。”
我轻叹了一声,卫青究竟作何想,连我为三姊的都难不敢确信了。我曾支走了宫人其中亦是含了瑾君,问他是否对瑾君有意,而他总是闪烁其词,以尚年幼、以给事建章不敢有任何懈怠,何来时候思虑此事为由推脱不作答,论年龄,也该是到了谈婚之时,而论无暇思极儿女只是,在我向刘彻询问了几句卫青的近况后,已是被我确信不过是个借由而已。
论及瑾君,对卫青是极为在意的,每当青儿抽闲前来漪澜殿,她总是以我之名,相赠其精心备置的物件,而我则是只好应道确实是我一番心意,青儿总是以不缺为由拒绝,可也不过是婉言一两句便作勉为其难得受下了。
门外迎候的侍女见我车辇已到,见礼后欲先行区告知平阳,被我阻拦道:“不必劳烦了,你引我前去便是!”
在候邑的一处幽静小园中,见得平阳正在逗趣着曹襄,母子二人倒是分外愉悦。
“有些时日不见,平阳侯世子意识能蹒跚行步了。”
“显得多生分,唤襄儿便是了,毕竟他可还得尊你一声舅母。”
平阳笑意正浓,不过还是怨了几句引我前来的侍婢为何不先行通告,让她失了迎接。
为那侍婢说明了几句,我微微低下身,曹襄倒是颤颤巍巍得朝我而来,我顺势将她抱至怀中,亲昵了几口,而他与我显得很是亲近,未对我的举动感到抗拒。
“襄儿与你是难觅一丝的生疏。”
“襄儿与我常见,又是舅母与侄儿,若显生疏,才是怪异。”
“倒也是,前去漪澜殿数回了,几近每次都携上了他。”
抱着襄儿许久,我甚是不愿置下他,然我作此想只过了不一会儿,他已经显得焦躁,手足止不住晃动,我无奈,只得让平阳哄逗,而我则是在一旁观着母子二人的亲密。
总觉这幅温馨的场景还有所缺失,恍得想起是平阳侯曹寿,曹驸马的身子一直羸弱,怕舟车劳顿对其康健无益,曹驸马已是一载多未归长安了。想着平阳思极曹驸马难免会有几分悲戚吧,不过如今有了曹襄,也必是添了不少欢愉。
晌食之时,平阳留我一道用膳,而她亦是叫人唤来了少儿、卫青等,同坐于食案前,尽显融和。
而瑾君,则是与平阳的侍女柳淇泮同候立于一处低语相谈着,两人才初见,即已如故交般谈语甚欢,许是以为我们不会留心到她二人细微的举动,两人的嘴角未止抽动。
“此处无需你二人侍奉,你二人既然相见如故,就且去外边小走吧,不过切记不可耽误过久,免得误了卫姬回宫的时辰。”
我正欲指责几句瑾君失仪之处,平阳已是叫她二人退去了,得了吩咐后,两人的欣喜更是溢于言表。
与长姊、兄长等闲谈了约莫半个时辰,见天边已起了几抹红艳的霞光,时候不早,也只好惜别,坐上了车辇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