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外尽是暖意,于深秋而言,是难得有如此大好的时日,若换往常,皇后必会前往长乐宫伴太皇太后于宫、宫小走赏景,可今天她却是于椒房殿中,缓缓踱步不止。
中宫心底愤恨,不断寻思着不是应该万无一失吗,大母与天子不是已经疑心卫子夫与胶东王有私?可为何昨日卫子夫竟还能安然脱身?还害得母亲的婢女被贬入了浣衣局。
皇后叹道那婢女也算是为她母女受过了,好歹该遣个宫人去探视一下,唤来了赵通,赵通得令,不敢有丝毫的耽搁,疾步朝掖庭而去。
随即中宫端坐于几案前,又思着最可疑的是母亲居然会好言相劝,说是真让胶东王一并坐实了此等罪名,怕是到时太皇太后得知实情,亦是难饶她二人,此事不如就此作罢,卫子夫亦是被施以了禁足的责罚,也算是解气了。
皇后嫁入宫中已有数载,一年出宫归家不过一二次,她不晓母亲竟有了名叫董偃的面首,更是难料此事会被她人用作要挟,而身为大长公主,自是羞于在众人面前提及这等苟合之事。
可更出乎中宫意料的事,残缺绢帛合二为一,早让太皇太后起了疑心,家宴完后,东宫唤住了窦太主,无奈大长公主拒不改口,一直称绝非是她陷害,而是卫子夫本就行为不检。毕竟窦太主是自己所出,东宫怎忍为了一个近无干之人而痛责她。
接着几日,太皇太后安坐与长信殿,未有任何举措,一是因天子对此事不闻不问,让她明白孙儿是不曾有丝毫的疑心,否则他怎还能安然于宣室殿处理朝事,二是她倒也想探探卫子夫是否有能耐解了禁足的责罚。
果不出太皇太后所料,窦太主竟然改了当晚的措辞,后、宫再得归于宁静,而自己的孙儿胶东王也亦是得以脱身,东宫获了难得的安心,而于私底太皇太后仍是不免打趣几句大长公主:“为何如今变了措辞?若非真是如方才在殿中所说,是一个婢女的不慎所至?”
窦太主苦笑了一声道:“女儿确实不该欺瞒母后。只是儿忧心,虽说阿娇贵为椒房之主,可难保卫子夫不会恃宠而对阿娇未有一丝敬意。不过是想借此警示她一番而已。”
“你欲警示便能叫你侄儿一同承受污名?何况,你母后尚在,还无需你为阿娇忧心,何况我私认为这般只会为阿娇引来怨恨。”
大长公主未料到,只是想着向太皇太后如实以告,却换得东宫的一顿斥责,急忙应着母后所言甚是,便悻悻得在一旁不多言。
不过隔了些许时日,已是平了些怒气的皇后得闻卫姬有身,恼怒中更是多了几分担忧,心绪自是极差的很。
椒房殿中的一宫人不过是不慎将擦洗过地面的污水溅到了洁净的帘布上,换做平日,中宫也就斥责几句,命宫人将其浣净也就作罢了,可今日,这名宫女的不谨,却是让她受了几个重重的巴掌,以及好些时候的怒斥,宫人的面颊已是微肿,可中宫却仍是不依不饶。
太皇太后未让宫女禀告,便已现身于椒房殿了,在她听得皇后满是不悦的已经挑高的责罚声时,亦是留心到了下跪的宫人轻微的抽泣。
太皇太后唤了一声,中宫意识到自己怎好与一宫女一般见识,急忙低了几个声调,向东宫见礼。
太皇太后关切得问道是因何事至她如此动怒,中宫简述了几句,东宫知晓了皇后不过是借此一泄心中烦闷而已,遣退了椒房殿中的宫人后,祖孙二人便准备细谈一番。而那宫女则是感激不尽,感念太皇太后此时来此让她能得以不受责。
“你是应听闻卫子夫有身才会惴惴不安,才会泄气于那宫女吧!”
太皇太后仍是一脸笑意,而皇后倒有些许不乐意了,于东宫跟前尽显一副娇态:“大母应是能解阿娇的忧心,为何还尽是喜色。”
“可真是会犯傻,你不仅是我外孙女儿,更是我孙儿之妻,祖母我怎会不向着你!”
皇后消了不快,换之一脸的悦色,急忙问着中宫该为之奈何?
“你身为嫡母,奉送汤药本是无可厚非。”
“祖母之意,是要我奉送汤药?我是实在不愿,若是加毒物,纵使害她失了腹中骨肉,怕我也成废后了,我每去寻陛下,他总免不了数落我失仪之举,譬如我也不过是偶尔会怨念他几句,他倒是悉数尽晓,若再有谋害皇嗣一事,岂不是落他废后的绝佳缘由。”
东宫与皇后心底如明镜一般,,圣上之所以能悉数尽晓,应是全赖天子遣来椒房殿的几人,如今除了赵通,已是一个个全因各种过错被贬去掖庭当值了。
东宫欲将这几人全然罢退,也是寻思希望自己能过几日安生的时日,没有这几宫人于其中,自己的孙儿没了皇后的话柄,二人之间自是会少些口角之争。自己若是平日能多加劝导皇后几句,让她能得安分些,她也不必时常听得孙儿与孙媳正在争论中。
“若是连着几月相送无异样的汤药,忽然有一日是参杂了毒物的,你觉会有人敢疑心你?到时只要言明全是因宫人的不慎即可。”
太皇太后的提点让中宫茅塞顿开,欣喜的应头,但她仍是有疑惑:“大母,您盼了曾孙许久,真能狠心舍弃?”
皇后的话语也让太皇太后为之一怔,然很快便缓缓回道:“祖母企盼的是你所出的嫡长子,只要大母尚有一丝气息,她人休想有此福分!”
太皇太后的释言让皇后彻底消了疑窦,自卫姬出浣衣局后,她总觉东宫对自己有所疏忽,而今日她确信祖母从来都是将她记挂于心的。
而太皇太后说完了此言,都不免心底一阵恶寒,不想自己竟会对一向疼爱的外孙女儿谎言相待,只是无法,她不得不隐瞒心中所思,因为她深知,若是真坦言相告,怕是中宫又是满腹的不悦,并会婉拒了她的一番好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