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晓瑾君必是满腹的疑惑,但今日我甚感疲乏,即使之前已经睡了近两个时辰,眼皮却依旧沉重,瑾君颌首,服侍完我后,便出了内殿。
第二天,瑾君见我气色不再是昨日地惨白,久悬着的心也终如释重负。
虽是饥肠辘辘,食欲却依旧不振,扒拉了几口,算是进过了朝食。还未及我小坐小可,平阳是匆匆赶来,尽显忧心,然见我如往常般笑意不减,她的嘴边勾起了一抹苦涩的浅笑。
“昨日听闻我之事,我是一阵惊恐,你的兄姊几人恳请我准许他等虽我一同入宫探视你,可我细想了下,以你这几日必是需要静养为由,被我婉拒了。不过我已是答应,等我回了侯邑,必会将你的状况如数告知。”
平阳缓缓的说着,而我则很是认同她这般做:“宫中的医工医术自是不凡,他等确实无需忧心我,等我好些再来一探也不迟。”
“你不责怪我阻拦他等前来就好。”语罢,平阳从袖口中取出了一块绢帛:“所说她等应了不虽我入宫,却仍是让我将此绢帛带来。”
绢帛中,是兄姊几人的关切之语,虽说也不过是寻常的恭祝安康之类的词句,然见此,我仍是不免被触动,小心翼翼的将其收好珍藏。
“她等真是有心了。”
“先且不谈你兄姊了,我且问你,昨日你是因何跌落石阶?”
平阳急促的问着,直截了当,倒是让我微微怔了怔:“不过是我不慎而已,长公主多心了。”
“你连我都要欺瞒?你这是作何?以你之性子,我敢断言绝非是你不谨所致!你本是出自我侯邑,若是有人难为你我怎能坐视不理!”
平阳的语速愈加的急促,而侯立在一旁的瑾君在此时扑通一声双膝触地,插语道:“昨日我随卫姬去椒房殿,刚至即被赵通喊去取物,谁料我只离身了片余,便听闻出事了,怎会有如此巧合之事,卫姬,您何必再有所欺瞒。”
此时的殿中只有我们三人,瑾君的眼眸中已是有了泪光,平阳听罢不禁蹙眉:“此事详细的原委我还不曾听闻,听瑾君所说,确实疑窦重重,你难道还不肯失言相告?有了取了你孩儿的性命你真雅量到能无一丝恨意!”
平阳气恼的追问着,而我抿了一小口温水言道:“不是我不愿实言相告,而是可会有人信,一个不过十岁有余的男孩竟会狠狠拽了一把,让我从石阶摔落!”
瑾君与平阳听罢,虽说不算全然出乎其意料,却也不经瞠目,一时作哑。
“难道昨日窦太主的孙儿不是恰巧小跑至你身旁,而是故意为之。其心不可不毒啊!”
“纵使疑心他是受了皇后与窦太主之意,疑心至中宫,怕是我会让人闲语,皇后诚心相待换来的却是我视之如仇敌,毕竟这几月,中宫是让人悉心将汤药奉至我跟前,且从未有过不妥之时。与其追究皇后之责反让自己落人话柄,倒不如奉上顺水人情,让中宫尚会感念我不疑心她。”
“你说的不无道理,但你真甘心就此作罢?”
平阳的提点,让我的心底再次泛起了涟漪,就此作罢,我是不甘,可不甘又能如何。
而瑾君怯声道:“你可别忘却了一人,赵通,估量他应是知晓皇后的算计。”
“赵通”平阳重复了几遍,似是恍然想起,问了一句:“那人是陛下遣去椒房殿的?”
我颌首示意着肯定,而对瑾君道:“不能如此断下定语。陛下前几日可还与我提及过他,赞誉赵通办事很是精干,且为人亦是忠诚不二。”
赵通,上回汤药有毒物一事,会让他觉得我已无可能容他,以致倒戈相向,反倒是尽帮着皇后了。刘彻质问过他汤药里加毒物是否是皇后授意的,而他倒是机灵的很,声声哭诉道:“陛下切勿错怪了中宫,因小的是陛下遣去椒房殿的,皇后自是免不了对小的有所戒心,若中宫真是有心要奉上参杂了毒物了汤药,那定不会遣我前去。这一切全怪小人,是我不慎污了汤药,险些酿成大祸,太皇太后很是气恼,而卫姬为挽我一命,才最终让瑾君替我受过了。”
眼泪,甚是真切,刘彻听此释言也觉有几分理,而我亦是认可赵通的一番话语,他也不再多加追究了,毕竟处理朝政才是他首要的重事。
如今思来,不禁让我后怕,这其中真是有赵通为皇后出力吗?
“知人知面难知心,虽说不可妄断,却也不是无可能!”
瑾君话语将我的思绪拉回。
“对,赵通若真反戈了,自是当受罚,若是未有倒戈一事,那竟如此不留心皇后之心思亦是有过!”
“我知你定是狠不下心,顶多只是让他受些皮肉苦而已!”平阳见我的语气依旧柔和,便如此断言,不过所说倒也不差:“也罢。息事宁人自是好,只是一味地不加追究,怕是会叫人以为你确实善,人善却是难免被人欺。一时的追究谁人之责是为了日后能得安宁!”
平阳的劝导让我更是坚定了决心,虽说不能追责皇后,那便让赵通代为受过。
而此时平阳的语气已柔软了不少:“方才我去见了祖母与母后,都不免叹息失了皇嗣,均是哀痛的很。我知提及昨日你必是悲楚不已,只是为了知晓原委,才不得不触及你伤痛处。”
“纵使不提及,那孩儿也已是夭折,这伤痛仍在!”
平阳点头:“能如此思便好,陛下对你尚是恩宠不减,不惧无子。”
我自能苦涩地颌首回应。
追忆过往已是无益,轻抚着已是平扁的小腹,我心底又生恨意,即使那日皇后让我跪于倾盆大雨中以致染了病疾,我也只是在心底哀叹几句命数不好而已,而昨日,她却取了我尚在腹中孩儿的性命,却是叫我不得不恨她缘何如此狠心。
殿外,传来了淅淅沥沥的雨声,天色显得有些昏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