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似是不愿我多久留,将我引到偏殿取走木盆中的衣物后,又言了句:“我会于私底和长公主说明你来过。”便叫我赶紧提步离去。
看那宫人的神色,估摸着是太皇太后得知了平阳对我言起的事,此事正有些怒气,寻太后母女训诫几句吧。虽然此次似是无功而返,未探得究竟,也未听长公主亲口言明,但是猜测地应是八九不离十了。
雨愈发地大了,看着雨水沿伞边愉悦得落地,我不禁有些愁楚,原来出掖庭是我奢望,是我痴心妄想了,当初真不该怀了过多的欣喜,此刻倒是伤透了自己。真想丢弃了伞,于大雨中一路奔回去,分不清雨水与泪珠。可宫中不是我能任由性情之处,不能叫她人见了我的狼狈样。
步子缓慢的很,轻抹了下眼角,恍然思起此时瑾君还在浣洗,我怎么能让她将我的浣洗也一并承担了。想着,赶紧小跑,不顾那溅起的雨水已打到了我膝盖处。
这一天的活计,与恍恍惚惚中结束了,在专门留作雨时晾衣的屋室,挂上最后一件深衣,我竟是随在瑾君身后才会到了寝屋。
“先喝杯温水吧。”瑾君将杯盏递于我手中,我欣然接受,缓缓泯着。
我的神色显得木讷,瑾君又提点我:“布衣的下边都溅上了污渍,过会儿擦拭一下才好。”
“不了,我今天便换下这身布衣,明日再浣洗。”
“那也好。”她叹了口气,又问:“可是问明白了长公主?那****所言的事是否只是拖延了,并非不了了之?”
“我未见到长公主,但我明白,那事只能是不了了之了,我二人算是空等了一场。”
“哦。”她淡淡地回了一句,又展开了竹简,我很是不解:“你难道不觉奇怪?不倍感失落?”
“你归来时略显魂不守舍的样,我已猜到了几分,就不觉奇怪了。那夜我不是与你谈及过若此事不成,你是否会心有不甘,你可还记得你是如何答复的?”
瑾君的一番话提点了我,苦楚的一笑,言着:“是啊,我说过我不会心有不甘。还是你有先见之明,作了此事不成的预期,也免了与我同样,因欣喜过望而至悲意更甚。”
不禁重重得突起,又狠狠地抿了一口温水后将杯盏放置于几案上。
“还记得你当日所言便好。你心有不甘我能理解,可这幅失魂的样儿岂不是叫人瞧出了些许端倪,掌事也会极其不快,这对你我可好?”
“是啊,都已在掖庭百来个时日了,离开了倒还真有些不舍。”
瑾君直视这我,强作笑意:“如此想是最好不过了。况且这儿虽度日艰辛,可还有我伴着你,与你互依啊!”
“怕是我最对不住的人便是你了,你本一女官竟因我而被降罪与此,受尽了白眼与磨难。”
“不是说过你我二人乃是刎颈之交吗?连性命都可舍弃,弃了女官之位又何足挂齿!”
瑾君的话语让我不禁大受感触,甚觉失落的我在她一番劝言后,也很快平复了心绪。
一切又是恢复了往常的宁静,每日浣洗、眷写依旧是必不可少的事,而赵通亦是每日奉命送竹简前来。
这一日,也不历来,只是临走前他嘱托了一句:“《尚书古文经》昨日因我疏忽忘带了一卷,以致你少眷了,今日特带了来,可要补上。”
昨日是眷过《尚书古文经》,可我明明记得不曾少一卷啊,看赵通趁着瑾君对我谈话使了几个眼色,我变知晓其中有异样。
“子夫,你怎会没发觉少了篇章?”
因为算不准这竹简中究竟是有何异样,面对瑾君的问话,我准备搪塞过去:“许是近两日天气不好,心绪也随着不佳,以致变得愚笨迟钝了。”
瑾君深信不疑,只是借机取笑:“你二人还真是巧得很,平日也没见你赵通有何疏漏,到恰在子夫犯昏时你也出了差池。”
“瑾君教训的是,日后我自当愈加的留心。”说罢,赵通很快推出了屋室。而我则是作模样的展开了那份所为遗漏的竹简。
因瑾君对我刚才的搪塞并未见疑,也便没问我借看竹简。
竹简里的内容不禁叫我大惊失色,是平阳的亲笔字迹。抿了口温水,想平复了下面色,却不慎被呛到。
“你怎么了,怎会喝水都会呛着。”
“许是近两****与赵通犯冲,他尽是将霉运染与我,少拿了书卷不少,这刚走又叫我呛着了。”
“甚是,还有那事不了了之。”
瑾君似是很乐意补上这一句,听吧,我浅笑着,又低头一面依着印象写着《尚书古文经》最后一卷的内容,一面又不断瞟眼过去看平阳亲笔书写的卷中字。
从上至下按顺序默念,竟是不知所言,仿佛只是随意抽取的几个字胡乱拼凑于一份竹简上。
此事,不禁想起曾有一日胶东王的孩子于平阳侯邑中小坐,却将一份陛下亲笔书写的帛书用剪子剪得七零八落。平阳很是心疼,唤了几位婢女,其中也包含了我,将这散落的帛书一块块拼装起来。
会不会,这是故意凌乱的,免得落于她人之手,也好叫她人不会起了疑心,只当是随意书写了几个字的竹简?
寻思着,我便下了功夫将这竹简上的字逐一拼凑,字虽不算多,可是这哪是一时半会儿能完成的?看着《尚书古文经》依着印象快完了,即索性将竹简合上,接着眷写方才被打断的《易经》。
只是太过怪异,平阳为何要这般谨慎,赵通定是奉了长公主的命令,为何平阳不希望我将竹简中所言的事告知瑾君?难道是平阳对瑾君有所疑心?
打消了猜想后,想着等我知晓了其中所言之事后,再作决定是否要告知她吧!
不是我不想尽信她,只是此事我还是小心着比较好。
“看你深思,似是在凝心思着什么?”
“哪有,我正卷着《易经》呢,多学些对自己有好!”
瑾君应了声哦后,又专心眷书了,我感叹她的觉察好是敏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