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未去过,想必也是不愿涉足,又何必强我所难要要我辛劳跑这一遭?不过,母后也与我提及过,再去一见阿姊,当是自此作别。就且依了你二人,明日张汤也应会前往椒房殿,顺道一问此事如何了。”
刘彻并未多加推脱,应允地倒也爽快。不过能如此顺当,太后的劝语是功不可没。不过东宫此时竟还会为皇后多言几句,想必大长公主的恳请有着莫大的干系。
事到如今,刘彻还甚是怪异,那日有宫人向他禀告阿娇的身子大为不好,他便赶去了椒房殿,却只见得独有窦太主在候他,而中宫竟还会拖着病躯前去漪澜殿。不经让刘彻颇为不解,随后所发生之事,都不得不让天子疑惑巫蛊一事是否大长公主也是知情?
然毕竟窦太主是姑母,又加之那日见皇后行巫蛊之事败露,大长公主即刻伏跪在地请罪,刘彻难免会心生不忍,又有东宫多次劝说此事必是与太主无关,无得殃及无辜。顾如今,中宫是深受煎熬,度日如年,而刘嫖未受丝毫的波及。只是近几日,倒苦了大长公主寝食难安,疲于奔波,曾恳请太后与平阳为阿娇在天子面前辩解几句,许是还妄想着自己的独女能继续居于中宫之位。然,不论是东宫母女,亦或是朝臣,无人觉废后一事有何不妥之处。顾连日来的疲于奔波,终是不见丝毫成效。
阿娇已是听闻刘彻欲将其贬去长门宫,不免终日垂泪,又颇觉是对自个的讽刺,父亲陈午尚且在世,母亲已是有了面首董偃,而如今母亲为面首相赠给刘彻的长门宫,却成了余生的归所,这不是羞辱又能是何?
她知晓,椒房殿将与自己再无瓜葛,听闻宫人言,阿娇时常抚着壁面,细细打探着每一样物件。
我除了轻叹,也无法再给予其他了。
夜深露重,瑾君见时候已晚,却不见我唤她服侍洗漱,只好轻叩门入内室询问。
我未先作答,而是问了一句:“妍儿与葭儿可是入睡了?”
“夫人,两位公主已是安寝了。”
本还寻思着一时难以入眠,前去一看她二人,权当打发时间,不过既然已睡去,我也不去扰其清梦了。
“再缓些时候命宫人服侍洗漱,你先且理下散乱在几案上的竹简。”
瑾君颌首,一面理着一面问我道:“其实三日前便欲相问,为何应允了赵通所求,不怕又徒增他人的疑心?”
“我是真未料到,本不过是想气恼皇后的建言,却会生了这等大事,想让人不疑心是我有意为之都难。我并非因赵通一人而恳请主上前往,椒房殿的宫人均在宫中当值数载,想必大多是知轻重之人,应是不晓皇后巫蛊一事居多,况此事得知的人愈少愈好,非中宫至信之人,应也是难以得闻。即使如此,我又何不为她等恳请陛下前去一趟,让她等自个言明。”
瑾君微微一笑,恰巧收拾好,便也退出了内室。
而后,那日刘彻竟令我与他一道同去椒房殿,我难拒,只好随行。刚至不过片余,赵通搁着数十步之遥便已下跪匍匐前进,刘彻身旁的近侍自是上前阻拦,而刘彻止了他们,让赵通跪于十几步外,他得了恩准立马伏地掩面痛哭:“陛下,是小的有大过。见得皇后紧锁了一偏殿的大门,本以为里面是珍物,中宫才会有此举,顾小的未多加留心。不想竟是行巫蛊之物,恳请主上降罪!”
想到当初赵通也算是替自个留意皇后的举动,他还是决定给予面叙的机会。
此时椒房殿的宫人,怕是谁都极欲和此时撇清干系,只是,若每个宫人都如赵通这般想着法子至自己跟前哭诉,那刘彻还令张汤来查访作何?还不如挨个讯问省事。
刘彻心底刚怨念完,椒房殿的不少宫人也都跪于一地,纷纷哭诉,想必他是颇感头疼。。
张汤的面容甚是无奈,前几日刚将巫医楚服等其下的几人押至狱中,刚讯问明白。他对椒房殿的宫人并未苛待,不过是想趁今日问明一些事,而宫人却是各各惊若寒蝉。
阿娇此时才缓步至刘彻跟前,见到跪地的宫人,低低得一声暗笑后,跪地俯首:“陛下,此事乃我一人所为,自是由我一人来当,勿殃及宫人。”
她的身段从未这般低过,余光扫过张汤,许是他在追悔,若是将这一干宫人唤至廷尉署,需就不会生了这事。
“宫人是否有牵涉其中,怎能仅凭你一言?朕信得过张廷尉,不日便会查明。”
刘彻许是觉得不该来此,反让心绪又大为不佳,顾打算起身离去,然临行前,还不忘催促张汤今快了了此案,并低声吩咐了一句:“若是宫人有牵涉其中,自是严惩不贷,若是真如赵通所言,朕自会将其遣至它处当值,椒房殿无主,自是无需如此多的宫人静候差遣。”
话音虽低,可近处的阿娇听得分明。刘彻的前半句,似是有暗示张汤之意,告知他勿将赵通治罪,而后半句,似就是说与阿娇听得,一泄近日来因她所至的烦闷。
皇后瞅了我几眼,似有深意到:“陛下所言不差,椒房无主,无需如此多宫人,赵通却是不曾牵涉其中,而他尚在掖庭之时,已是受太后之意,对夫人多有帮照,何不让其前去漪澜殿好生当值。”
我心底一沉,赵通本就是个见风使舵之人,若留在身旁,岂不是要我寝食不安?正欲躬身言谢并婉拒,却被刘彻一把拦住:“阿姊建言,朕自会多加思量。”
阿姊,是啊,如今阿娇与刘彻已无夫妻名分,只是姊弟。
张汤办事利落,又过了五六日,已将此事的原委呈至刘彻案前,而所殃及之人竟达三百余人。为恶之首楚服等一干人枭首于市。而刘彻对张汤此次所展露的办事精干甚为满意。
而赵通已是再入掖庭当值,如我建元二年刚入宫中时无恙,他归到了原处,而芳阳则是被贬至了浣衣局,往日在椒房殿还算轻巧的日子不复存在。
处置完毕,离阿娇出宫之日也便没有几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