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姚,方才在殿外的是何人?”
皇后在几案旁,望向外边,分明见得是有宫人前来通报,却是见那宫人不过与卿姚说了几句,便下了石阶,而卿姚入殿内的步伐也是极缓,似是欲言又止,顾中宫才会蹙眉问及。
而卿姚依旧是不慌不忙样,跪于她跟前才一字一字说着:“中宫,方才是漪澜殿的宫人来禀,说是夫人又有身了。”
卿姚的话音愈来愈低,不过阿娇听得分明,她募得起身,惊得跪地的卿姚沁出了冷汗。她知对她人而言,许这是喜讯不假,而对中宫,那是仿若晴天霹雳。
阿娇也知晓,过往是有太皇太后护着,圣上至多也就不过是避着与她相见,而如今,若是卫夫人诞下皇长子,她怎会不忧心陛下无废她后位之念,卫子夫无取而代之之心。
而更重要的是,太后似是并不向着她,每每去寻她倾诉天子对她多有疏忽,得到的却是东宫的敷衍,说是花何来百日红,几人能得帝王长宠。言下之意,便是要她安于椒房殿,也不必妄想着她会劝导陛下。
两三次后,中宫也无前去长乐宫寻太后之想了,除有席宴等必需现身外,她已是不踏出椒房殿一步了。
不过好在,自太皇太后过世近四年间,未听闻卫子夫有身,本以为不是不受宠,便是难以再怀子嗣了,总之她未诞下皇长子,自个的后位还不至有岌岌可危感。
而此时,忽然立起的她,忽觉一阵眩晕,只听得卿姚唤着中宫,便感到身子已是倾倒之地。
再度醒来,已是身在内室的软榻上,卿姚守在塌旁,大概是近两日未睡好,不断打着小盹,直至宫中低唤了一声,她才欣喜到:“皇后终是醒了。”
看着不远处几案上的一件漆器,她问道:“医工来过了?亦是服了汤药?”
“回中宫,医工来过了,汤药也已是入腹,说是忧思成疾才会如此,好生休憩一番便会大好。”
阿娇知卿姚不过是宽慰她,即是忧思所至,怎会轻易就好,莫名地起了一阵怒火:“何必欺瞒!我最厌恶她人美其名曰是宽慰,实则不过是欺瞒。”
卿姚有些错愕,而中宫在出言了几句气恼之语后,峨眉蹙地更紧,皇后强撑着欲起身,却终是徒劳,卿姚见此,想搀一把让中宫能靠着枕垫,阿娇拂手到:“罢了,我卧会儿也好。”
此时,芳阳手中拿着略小的木棚,边沿上挂着一条白色的手巾,置下后,便因皇后的示意而退下了。
稍加擦拭了面颊,皇后忽然想起了一事,过问卿姚到:“可是已遣人告知大长公主我得病了,让她今早入宫探视?”
卿姚垂首禀道:“若非中宫是忘了窦太主近段时日出长安游玩去了,奴婢不知如何告知。”
身边的这位宫女一提点,阿娇才恍然意识到自己的母亲上回入宫时,和她提及过。皇后紧紧拽着薄被褥的一角,重重地捶打了几下软榻,似是泄心中的不快吧。
而卿姚止了皇后道:“中宫,虽说长公主不在长安,可君侯身在侯邑。堂邑侯知晓了中宫抱恙,说是近些时日自个身子好些了,这两日必入宫与皇后一叙。”
阿娇冷笑了一声,她竟一时未思起自己的父亲,堂邑侯陈午,因有太皇太后的关照,顾陈午未曾就国归封地,而是一直留于长安,这让父女两人的相见不会次数乏乏。
而陈午自建元四年至今,身子时好时坏,却是不见痊愈。
皇后命卿姚退去,独自一人留在内室细细思量。
本以为刘嫖会七八日后才回,而不过是第四日的午时,大长公主已是笑意盈盈地到了椒房殿。
“气色可是好些了?”刘嫖开口第一句即是问阿娇是否无恙了,而此时见了母亲的宫中是几分欣喜几分气恼相参杂。罢退了宫人,内室中只留了母女二人。
“母亲,此次出游可是让董偃相随?”
大长公主即刻阴沉了脸,她不曾想女儿竟过问起自个的私事了,重重的将杯盏置于几案后,她冷言到:“此次途中遇了你兄长,得问你抱恙,顾才匆匆赶来,你倒是好,开言即讯问母亲。”
董偃是大长公主面首一事,皇后在建元四年归家小住两日,探视抱恙的父亲时,便有撞见,而陈午得病估计也是被此事气的,顾当回宫后,太皇太后问及刘嫖时,皇后才会面露尴尬,用寻常的几句搪塞过去。因为阿娇明白,外祖母若是知晓了母亲这有伤风化之事,必是会被气恼地不轻。她于私低劝诫过母亲,不想如今她母亲当初信誓旦旦的许诺不过是敷衍之语,她竟还是不舍弃了董偃。
“母亲,非是女儿想讯问,你可想过,面首一事若是被众人知晓,他人会如何非议你,亦是免不了殃及我,父亲可还健在啊,你怎能生了这等事。”
中宫的声音压得极低,而对刘嫖而言,那简直是一声声的痛斥,她即刻止了皇后到:“行了。既然你已是再次提及了董偃,母后将话挑明了便是。当初见董偃生于贫寒之家,才会心生不舍,好心收养其成人。如今你那两位兄长母亲是没得指望了,成日所思不过是玩乐而已,若是有朝一日,董偃能得入朝堂为重臣,虽你外祖母已故去了,我母女不还能得些祈盼嘛,顾母亲也才舍下重金,让董偃结交贵人,希望有朝一日,举孝廉能有人思及他。”
刘嫖的话语也不过是解皇后的怨念,大长公主留下董偃真就是看中了他如美妇般的娇容。然欲让他入朝为官,也确实是窦太主所想。
此时的刘嫖也不经恨到为何两个亲儿都不争气,纵使太皇太后还是疼爱这两外孙,不过知晓他二人才能几何,也不愿向先帝和今上提及让他们谋个一官半职之事。
“母亲,你真是如此想?”皇后端着杯盏,目光却不断打量着大长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