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牡丹。”秦让脱口而出,没想到在这里还能看见她,发生什么事了,难道她来过这,为什么她哭得这么伤心,秦让不解,伸出的手终还是扑了个空。
看见齐将军垂地悲痛,又开始在胡言乱语,金裕提剑走到君王身边,抱拳道,“皇上,她们该何处置。”
“将齐将军关押天牢,其他的人——”从秦让身边走过,君王一掷衣袖,“杀!”
这刻沉浸在悲痛中的秦让抬起头来,恰好看见了一场杀戮,五名女子惨死在他面前,血染华裳,溅红眼目,他眼睁睁的看着她们死去,而自己无能的跪在原地。
“秦束皇位真有这么重要?为了皇位你还要杀多少人!”两名禁卫军将他扣押而下,秦让没有反抗。
迎面一刀划破酒儿墨绿的衣裳,鲜血抹上白刃,她已经没了知觉,什么才是痛,酒儿不知道。姐妹们都死了,死在她面前,是输了吗?她不解,将军不是说过我们不会输。
又是一刀直对心口,她仰天倒地,再也没有力气站起来,连呼吸都那么困难。
一个倒立的人影在离她远去,齐将军被他们带走了,都是酒儿的错,酒儿对不起将军。
记得与将军初遇,那是在她送刑的路上,当时她还不满六岁。
马车颠簸,烈日骄阳,囚笼中她舔了一下干裂的嘴唇,沙哑的唤道,“水,给我水……”
“都要死了,给老子消停点。”押刑的士兵呸了口唾沫,不耐烦的叫嚣着。
对呀,自己是一个临死之人,还要喝什么水呢。披散下来的头发凌乱不堪,她轻微一笑,嘴唇裂开一道血痕。
祭品永远是祭品,自她有意识来就关在铜墙铁壁的牢房里,她永远也忘不了那些身披银甲手拿刀刃的人将她的亲人带走,她哭喊着不知道他们要带爹娘去哪里?
自此她就是一个人了,一年四季,春暖冬寒,一个人在牢中度过,再冷再饿都是一个人。狱里的人边喝酒边谈论着,说她爹娘死了,是给人下葬的祭品。那时的她还不知道祭品是什么,就连死是什么也不知道。
光线刺眼,正照在她头顶,这是她第一次见到太阳,她不知道他们要带她去哪?听见士兵说后,她淡笑了一下,原来爹娘是来这儿了,今日她也要走爹娘走过的路。
半路上,一位蒙面男子将她救出,一剑劈下她闭上了眼睛,睁开眼,束缚自己的囚笼已成两半,蒙面人向她伸出了手,那是一只长满厚茧的手,他说我带你走,那是她一生中最美的记忆。
就这样作为齐轲身边的一位贴身侍女,她在将军身边待到如今。将军爱酒,无论喝什么酒都不会醉,月夜她爱看将军在庭院中舞剑,一壶而下将军爽快的笑道,“既然你那么爱看,那我就教你练剑。”
木剑拿起,最后她还是走上了报仇的道路,后来她才知道将军是盛郡王的手下,当日的劫囚也是盛郡王的指令,一切都是自己多想了,将军大她一轮,是她长者,她该敬重。盛郡王他们要的是一位强者,能帮他们杀皇帝的强者,木剑旋转,一个漂亮的转身,庭中树叶纷飞,她暗自告诉自己,要为爹娘报仇,不要有多余的幻想。
可眼前的人真是齐将军吗?自找到将军后,酒儿发现将军改变了很多。有时候她在想,会不会这个人不是她的齐将军,他说自己记不得之前的事了,还问她叫什么名字,这名是他自己起的啊!
劈开囚笼,在她将近绝望的时候,将军向她伸出了援手,那时她还是个小女孩,脸上脏兮兮的,头发也很蓬松凌乱,她就这样站着,明亮的眸子呆呆的注视着那只长满厚茧的手。
将军见她站着不动,便一把将她抱起,从数十名士兵的包围中冲出。将军带她来到小溪边,她跑到溪边不停地喝着水,水花溅起,她抹了把脸,转头正见将军解下蒙面的黑布,水珠从脸上落下,湿湿的头发下是一双黑色的眸子,她正目不转睛的盯着他。
将军在用溪水冲洗着手里的血剑,白布擦干剑身,他问起了她的名字。名字,她想了会儿,爹娘给自己取了什么名字?
已经不记得了,她甚至回忆不出爹娘的面貌,那个夜晚她哭着喊着,求那些披甲佩刀人不要带走她的爹娘,除了这些她真的什么都想不起来。
生死都不能保证,名字记住了又有何意义。她摇了摇头,坚定的回答道,“没有,我没有名字。”
血水蔓开,清澈的溪水变成了通红的血水,擦干剑身,他解下腰间的一壶美酒,咬去酒塞,仰头喝了一口,美酒入喉,唇齿甘甜,“啊,好酒,喝不?”将军递来酒壶,她摇了摇头,拒绝了。
收回手,将军细望着涓涓溪流,平淡的说着,“你没有名字?那我就给你取,就叫你酒儿吧。”
酒壶上贴着一张红纸,上面写着一个酒字,他转过壶身给她看红纸上的黑字,“以后你就跟在我的身边,只要我齐轲活着一天,你就不会有事。”
一刀袭来,直对心口,倒下的她没能再站起,连呼吸都好困难,将军忘记她了,忘了她的名字,也忘了在溪水边说过的话。
或许他不是齐将军,有这么一瞬酒儿试图这样说服自己,他不是将军,将军怎么突然间会变戏法,进城后他滴酒未沾,嗜酒如命的将军怎么会发生这么大的变化。
这只是一瞬,很快酒儿就放弃了这个念头。他是齐将军,他不是的话,将军岂不是已经死了。
胸口的鲜血在不断地渗出,墨绿衣裳已经染成一件血衣,她用尽最后的一丝力气,扬起了头,倒影在她眼中越来越小,将军被他们带走了。
“虽然将军忘记要保护酒儿到永远,但酒儿不怪将军。”眸中的人影消失了,她轻轻的闭上了双目。
血迹斑驳,菩提尽染,五名女子惨死在怀恩寺前,众人撤退离开后,徒留五具尸首,住持看过一眼,合起手掌念了一句阿弥陀佛,佛珠转动,住持悲叹了一声,“将她们都好生安葬了吧。”
午夜,街上的灯火都熄了,各家各户关门闭窗,今年的庙会异常冷清,浮萍河上还剩几盏白莲灯,烛光微弱,在风的吹动下,一盏莲灯孤独的漂流着,可最终它还是逃不过宿命,莲灯沉没在浮萍河中,这是她亲手放的莲花灯,里面写着一句,“酒儿愿将军幸福安康。”
沉下的莲灯没人在意,今日过后皇城又是一片繁华,想起齐轲临死前说过的话,秦让没有听全,那句应该是,“代我去找酒儿……说我不能再保护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