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之后,赤血深渊消失之处,一片戈壁之上。天空中陡然泛起一圈磨盘大小的无形波浪,波浪的中心竟缓缓张开一个窟窿,一团金光裹着一个十来岁的男童飞了出来,停在半空。无形波浪渐渐消散,那窟窿也跟着消失无踪。
不必多说,这男童正是陶源,只是不见猴爷的踪影。停了片刻,金光裹着陶源落下地面。突然,金光急速收缩,只一瞬间就化为一滴金色液体,竟然与猴爷之前从心口逼出的那滴金色血液一般无二,只是大了几倍。
金色血液绕着陶源提溜一转,“嗖”的一下钻入其丹田之中,稳稳占据一角。原本悬在陶源丹田中被金光包裹的一黑一白两团真气,飞快的融入金色血液之中。金色血液略微长大几分,便不再动弹,沉寂下来。
“猴爷!猴爷……”任凭陶源如何呼唤,这团金色血液依然纹丝不动,陷入死寂之中。
良久,陶源渐渐冷静下来,扫视四周。
只见此地一片荒芜,寸草难生,放眼望去碎石砂砾遍地,是一片戈壁。见此情景,陶源心中反而安定下来,暗暗伤感道:“猴爷一定是为了救我,施展了某种秘术,损伤了元气,化为这团金色血液蛰伏在我的丹田之中,也不知他何时才能够醒来。”
“罢了!猴爷神通盖世,我纵是操心也无济于事。此地与那日坠落赤血深渊的地方一般无二,就算有些偏差,想必也不会太远。我还是赶紧回家,免得让爹和林雪妹子他们担心。”陶源微微一叹,想到回家,心中不觉一暖。
两个时辰之后,陶源眼前终于出现一大片冰雪覆盖的群山,与之前千篇一律的戈壁截然不同,离此地约摸七八十里。
“猴爷传授的无名口诀果然厉害,短短两个时辰,我竟然遁行了两百多里,真气依然充盈。”陶源心中欢喜万分,脚下步伐不觉又快了几分。
七八十里地,不过半个时辰,陶源就走完了,眼前是一条狭长的山谷。与冰雪覆盖的群山不同,悬崖峭壁之间稀稀拉拉的生长个一些不知名的花草,显得有些寂寥。峡谷里吹来阵阵湿湿暖暖的气流,吹得陶源眼睛有些湿润。
穿过这条山谷,就是桃源村。
陶源揉了揉有些模糊的双眼,突然注意到这峡谷的岩石,似被大火烧过一般,全变成了黑色。不用真气,轻轻一跺脚,一块焦黑的石头就立刻化为无数碎片,露出石头内部本色,赫然是红褐色,这石头明显是玄铁矿石。
“玄铁谷怎么会变成这样,难道真的被大火烧过!”陶源顿时心中一惊,脚下生风,向前飞奔。
不过片刻,就穿过了山谷。眼前尽是一片残垣断壁,碎石瓦楞遍地,连一段高过一尺的断墙都找不到。焦黑的一片,明显有被大火烧过的痕迹。陶源疯狂的翻过每一片碎石瓦楞,竟然没有半点人迹,此地似乎废弃已久。
废墟之上丛生的杂草,不过半尺来长,明显刚长出来不久。料想再过一月,就能将此地彻底覆盖。
届时谁还能知晓此地曾经是一座桃花遍地,美如仙境的世外小村。
“这到底是怎么了?!”陶源颓然的跪倒在废墟上,浑身颤抖起来,一双通红的眼睛,布满血丝,稚嫩的脸上充满了杀气。他狠狠的攥紧双拳,指甲深深扎进肉里,鲜血滴答滴答,却浑然不觉。
“小子,你真想知道这是怎么了?”突然一道冰冷的声音从四面八方袭来。
“谁!”陶源噌的一下从地上弹起,厉喝一声,眼神如鹰眼般犀利,似刀子一般向四周划过!
“哼!”一声冷哼随之传来,一个身着青花红底道袍的老者顿时从天而降。
一股强烈的气劲陡然迎面扑来,陶源“噔噔噔”连退数步,方才站稳,便觉胸口一闷,嘴角溢出一丝血迹,眼神顿时阴晴不定。
细细打量,只见这老者身材魁梧,一脸横肉,尽显彪悍之气。一身修为深不可测,既然是从天而降,必是能够飞遁,至少是炼丹期的修真者。
陶源看不出其修为,只感到一股无形的威压连绵不绝,让人有些气闷,只恐此人修为远超炼丹期,顿时心生警惕,于是暗中沟通沉睡在丹田中的猴爷。
良久,那团金色血液始终纹丝不动,陶源暗暗叹息一声,面色却始终如常。
陶源在打量老者的同时,这老者也在打量陶源。只见这老者脸上先是一抹异色,接着又露出一副疑惑之色。片刻之后,老者嘴角微微一扬,眼神闪过一抹精光,冰冷的脸上露出一丝微不可查的喜色。
沉默了片刻,见这老者并未再次出手,陶源心中稍定,暗暗忖道:“常言道:好汉不吃眼前亏。”
随即不再迟疑,恭敬的抱了抱拳道:“晚辈之前无礼,还望前辈恕罪。”
老者听此,面上出人意料的露出一丝和善,声音却依然冰冷,道:“无妨,不知者无罪,老夫岂会与你这小辈一般见识。”
“这老头一言不和便要出手伤人,说话之时面色如此生冷僵硬,语气中明显透出一股霸道之意,恐怕不是善良之辈,我得赶紧早早脱身才好。只是……”陶源眉头微皱,心中有些纠结之意。
犹豫了片刻,陶源咬了咬牙,躬身道:“小子听前辈先前之意,可是知晓此地发生什么变故,还请前辈不吝赐教!”
“你……可是这山野小村之人?!”老者嘴角露出一丝冷笑,略微一顿,不答反问,语气中隐隐透出一股不容置疑之意。
陶源听此,虽然心头凛然,面上却不敢有丝毫异色,略一思量,道:“前辈误会了,小子并非此村人士,乃是奉家中之命到此地探访亲友,不巧见此地遭此剧变,心中震惊,一时冲动,冲撞了前辈……”
“大胆!”未及陶源把话说完,这老者突然面色一冷,怒喝一声。
陶源顿时心中一冷,面色发白,刚欲辩解……
“哼!”这老者又冷哼一声,一股无形气劲向四面八方冲了开来。陶源被这股气劲一冲,又连退了十几步,面色越发难看了几分。
“自作聪明,此地方圆近千里了无人烟,谅你这黄口小儿也不可能只身一人从千里之外到此探亲访友,莫非你以为老夫如此容易糊弄不成!”老者冷笑道。
“什么!千里了无人烟!”此话一出,陶源心中顿时大感不妙,眼神中不禁流露出悲伤茫然之色。
“老夫若要害你,不费吹灰之力,何必与你在此啰嗦。”老者面色渐渐有些不耐烦之意,不等陶源说话,又道:“好了,闲话少说,老夫到此只为彻查一事,现在我问一句你答一句,再敢胡言隐瞒,休怪老夫翻脸无情!”
陶源听此,默然的点了点头。
“老夫听闻,此村早在一个月前就灰飞烟灭,为何唯独你还活着?这一个月,你身在何处?”老者面无表情的问道。
“灰飞烟灭!”这四字一出陶源顿时如遭雷击,身子不觉一晃,险些跌倒在地上。脸上悲伤之色,难以言表,两行清泪夹杂血丝滑落脸颊。
十岁少年,意外流落在外,虽然短短数十日,却屡遭磨难,历经心酸,一路上归心似箭。此刻回到家乡,只见一片废墟,忽然又有人告之,亲朋好友都已灰飞烟灭。此地温暖如春,他却寒气透骨,只觉得天下之大,再也无家可归!
老者见陶源不答话,神形凄凉,却依然气定神闲,面上更无半点怜悯之色。
“爹!桓爷爷!林雪妹子!炎舞姐!乡亲们……”陶源心如死灰,一声声呼唤渐渐无力。自从封冻灵山的冰层中醒来,陶源似乎忘记了那一日除了自己当时山上还有谁在。以至于误以为林雪、炎舞等人也在村中殒命。
片刻之后,陶源眼神渐渐迷茫起来,似陷入回忆之中,又过了片刻,眼神中露出一半恐惧,一半仇恨之色,咬牙切齿,语气冰冷道:“火!是火!是那个恶妇!”
老者听此,不禁皱起眉头,似在思索。忽然其身形略微一顿,彪悍的脸上竟然也露出一丝惊恐之色,转瞬又恢复如常。陶源此刻失魂落魄,也未曾察觉。
老者定了定神,冷冷道:“小子,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难道要让老夫请你不成!”
话语中竟然夹杂着些许杀气,陶源顿时浑身一颤,这才记起,眼前还有一尊凶神恶煞,顿时抽了口冷气,清醒过来,眼神一时之间闪烁不定,暗暗思忖:“我若是不依他言,定有一顿苦头要吃,说不定还要枉送性命。大仇未报,我不能死!”
诸多念头,只在一瞬间而已,陶源连忙应道:“晚辈该死,险些误了前辈大事。大概一个月前,晚辈奉随村中长辈之命,去一处深山修炼。一日,突然一阵……”
说到此处,陶源皱了皱眉头,假意思索片刻,哭丧着脸道:“一阵热浪袭来,我就昏死过去,不久前才醒了过来。一路上又耽搁了一些功夫,这才回到村中,不曾想……”话到这里,渐渐哽咽。
陶源几句话真真假假,加上真情流露,满脸悲伤,欲哭无泪。老者听得心烦,也懒得计较些旁枝末节,继续催问道:“近几天,你可曾遇到一对年轻男女?”
陶源面色一僵,心中生疑,偷偷瞟了一眼这老者。
“这老头难道是那日路上所遇华服青年口中那个杀人不眨眼的青阳老魔,那青纱女子的爹?是了!这老魔虽然一脸横肉,但是与那青纱女子犹有几分神似。”只一瞬间,陶源心中闪过数个念头。
不巧,这老魔一双鹰眼锋芒尽露,转了过来,与陶源四目相接。只是一瞬,老魔脸上便露出似笑非笑的神色。
“糟糕!这老魔怎么如此狡猾,我刚才偷瞟他,竟然让他看出了端倪。”陶源心中顿时一惊,又想起跌落赤血深渊之事,暗道:“那事太过惊世骇俗,要是说了实话,只怕这老魔未必肯信,就算信了也要惹祸上身。若是不说实话,只怕又难以善了。”
此刻针尖麦芒,无暇多作思量。唯恐老魔生疑,陶源硬着头皮答道:“不敢隐瞒前辈,小子确实遇见过,只是不知是不是前辈要找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