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州大地,终年炽热如盛夏。
陶源在碎石戈壁奔跑,灰尘卷起,远观似一条细线。一个时辰之后,已经汗如雨下。
之前被那老魔追的上天入地皆无门。这会又被这两个救过命的无良前辈,驱使引道。二人倒是快活,以那飞遁在天上的小舟代步,愣是不断催促陶源快跑。
二人要去之地,竟然与桃源村偏差不远。至于意图,二人却是只字不提。青纱女子倒还好说,乃是聚气中期。这男子境界却比大长老也不差分毫。况且两人不知什么来路,也非善良之辈。陶源担心引狼入室,索性带这二人绕弯弯,七弯八拐,离桃源村竟然越来越远。
陶源心中哀嚎不断:“小爷我上辈子造了什么孽啊!难道是天降霉神!”
“小乞丐,怎的还没到?”那华服男子颇不耐烦道。
起初这对年轻男女还在舟上卿卿我我,似游玩观光。怎奈这戈壁景色千篇一律,全是碎石砂砾,枯燥不堪,这男子终于耐不住性子。
未及陶源答话,那青纱女子却娇呼一声:“师兄!你看这地方咱们好像来过!”
华服男子这才环顾四周,顿时大怒:“小乞丐!你竟敢恩将仇报,戏耍与我!”
陶源方才也看了眼四周,只觉此地景致如出一辙,到底来没来过,也不甚清楚。这华服男子喝骂,陶源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哭丧着脸说:“我……我迷路了!”
“什么!”华服男子惊怒,抬手招出一个铜环,作势欲打。铜环是个法器,金光闪闪,灵气氤氲,这一下打着还得了。
陶源看在眼里,怒在心头。怎奈这二人修为太高,跑是跑不掉了。陶源索性坐在地上,又暗暗提聚真气,以防不测。
“师兄!你这聚火环太过厉害,一环打下去,还不把这小乞丐打烂了!”青纱女子两手抱住师兄的手臂,阻拦下来,似于心不忍。
陶源一听,心惊肉跳,才知这男子歹毒无比。顿觉那青纱女子的大饼脸亲切无比,感激涕零。
“师妹,莫非舍不得这小乞丐!”华服男子酸溜溜的说道。
“咯咯!我的好师兄,且听我讲完!”青纱女子颇为所用,嗤嗤笑道。
华服男子这才罢手,收回铜环,又狠狠的瞪了陶源一眼。陶源冷眼相对,一言不发,真气却在体内运转不休。
那青纱女子见师兄收回了法器,阴冷的看了陶源一眼,又贴到师兄耳边,私语传音。这女子修为不弱,哪里要隔这般近传音,乃是故作亲密。陶源见怪不怪,却不敢放松。
两人切切私语,阴笑不断。
片刻,那华服男子也阴冷的瞟了陶源一眼,奸笑道:“妙哇!果然是我的好师妹!”
陶源只觉这二人笑容可憎,那青纱女子必定没说什么好话,原来也不是好货,白瞎了感激。顿时哀叹,才出狼窝又入虎口,心中凉了一截,反而冷静下来,当下默默回复真气,随机应变。
华服男子修为高深,视陶源为瓮中之鳖,丝毫不放在心上。一拍小乾坤袋,飞出一个巴掌大的圆盘,也是个法器。
圆盘周边密布一圈符文,中央有根小针,倒像是个罗盘。只见这男子,往圆盘注入些许真气,小针立马胡乱抖动,混乱不堪。
“嘣”的一声,小针竟然弹出了出来,圆盘立刻裂成两半。
“什么!”华服男子一脸震惊之色。
“定星盘怎的裂了?”青纱女子掩嘴惊呼。
定星盘虽不是什么宝物,但此物与天上星斗暗合,却有定寻方位之效,百试不爽。此刻,针飞盘碎,非同寻常,似有大凶之兆!
华服男子脸色微变,思量片刻,脸色竟然露出恐惧之色,扭转变得僵硬的脖子,扫视四周。
只见天色异常,四面天际血红一片,鲜红欲滴,绝非残阳。血光环绕,这戈壁宛如一张血盆大口,竟有气吞九霄之势。
华服男子顿时满头大汗,又抬手招出那个铜环。铜环顿时汇聚火焰,化为一团火球狠狠的砸向地面。此物确实厉害,竟然砸出一个十几丈的大坑,灰尘漫天。
陶源顿时惊得一身冷汗,青纱女子似乎还小瞧了这铜环。这一环若是打在陶源身上,只怕连渣都不剩!
顿时眼前异变,三人皆无暇多想,全都看呆了。只见那大坑飞快变小,眨眼的功夫就恢复如初,诡异无比。
陶源使劲了揉了揉眼睛,再看了看这戈壁。只见此地寸草不生,放眼望去,无边无际的红色碎石、砂砾。天空血红一片,似有一股煞气连接天地!浑身不禁升起一股寒气,不由冷汗直冒!
“师兄,到底怎么了!”那青纱女子似乎也觉不妙,惊恐道。
“哈哈哈!完了!全完了!”那华服男子一脸死灰之色,仰天狂笑,似得了失心疯。
“师兄!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我好怕!”青纱女子看了眼四周,顿时一脸恐惧之色,又想一头扑进师兄怀里。
“滚开!你这贱人!”怎料华服男子一脸憎恶,甩手就是一巴掌。
青纱女子被扇的一个趔趄,从小舟上摔了下来,不可置信的看着师兄,状若痴呆。
这二人方才还卿卿我我,怎知华服男子说翻脸就翻脸,还如此绝情。
陶源知二人皆不是好货,方才不知商量了什么毒辣手段,准备炮制自己。见青纱女子被打的恁惨,心中狂笑,恨不能再踩上一脚。
“啊!!!”青纱女子这才回过神来,一声杀猪般的尖叫,惊绝四野,刺得陶源浑身一个激灵。
“闭嘴!都是你这贱人害我!若不是你非要来寻宝,我怎会落入这赤血深渊!想我赤霄天纵之资,竟要埋骨于此!我不服啊!”
见那男子如此一说,陶源顿时心中渐渐不妙,警惕的扫视四周。
“什么!这……这里是赤血深渊!”青纱女子顿时牙齿打颤,惊恐万分,神色紧张地看了一眼四周。
陶源也浑身发麻,却不插话,只等这二人闹腾完,摸清情况,再做对策。
片刻,青纱女子又冷静下来,眼神怪异的看着师兄,道:“不可能!这里分明是戈壁,哪来的深渊。师兄你别吓唬我,你叫火明不叫赤霄,莫非被邪魔附体了?!”
青纱女子似不敢相信此人是自己的“好师兄”,仍心存幻想。
陶源一听,却吃了一惊,喃喃道:“对啊!与这二人初遇之时,青纱女子分明喊这华服男子火明师兄!莫非他被冰魄老祖附体了?!”
“邪魔附体?你那该死的爹,青阳老魔才是邪魔!哈哈哈!”华服男子顿时狂笑不止,似听到了世间最可笑之事。
“你没被附体!”青纱女子这才醒悟过来,心冷神伤。
陶源却傻了眼,这到底是闹的哪般。
“你莫忘了,我爹是你师父,青阳宗掌门!”青纱女子冷哼一声,提醒这华服男子注意尊卑。
“呸!青阳老魔三十年前害死我赤家满门两百零一口,连狗他都没能放过啊!我恨不能抽他的筋,喝他的血!”华服男子面色突然变得狰狞无比。
“你……你真是赤霄!你竟然没死!”青纱女子神色惊慌,指着华服男子,浑身颤抖道。
陶源这才明白过来,这两家似乎有血海深仇。原来这男子乃是赤家的遗孤,蛰伏在青阳门下伺机报复!
华服男子眼中陡然升起一股邪气,冷厉质问:“你也想要我死?!”
“不是!火明师兄!我不是!”青纱女子浑身颤抖,撕心裂肺。
“哈哈哈!谁是你火明师兄!青阳老魔,我报复不了你,死之前难道还不能折磨你女儿吗?!”华服男子狞笑连绵,一步一踏地,缓缓迫近青纱女子。
青纱女子望着一步一步靠近的师兄,浑身一震,惊恐道:“你……你想干什么!”
眼见此地血光越来越浓,煞气更盛,竟然弥漫着一股淡淡血腥气味。
陶源顾不得这二人有何恩怨,更不知那华服男子,究竟想要作甚。再也按捺不住,问道:“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华服男子身子一僵,这才想起还有个小乞丐在侧,冷笑道:“小乞丐,莫非你真的没听说过赤血深渊?!”
“不可能!传说中赤血深渊是一个深不见底的活天坑,在炎州境内四处飘移,而且千年一现,怎的可能是这个乱石戈壁!”青纱女子使劲摇头,绝不相信。
“蠢女人!你只知赤血深渊是个天坑,难道不懂那个传说的真意!”华服男子摇头晃脑,毫不留情的讥讽。
青纱女子皱紧眉头,喃喃念叨:“赤血漫天染戈壁,煞气冲霄堕深渊。任尔手段比天高,一入此地也不返!”
言下之意,此乃绝境,任尔手段通天,也休想逃出,入之必死!
“完了!”陶源一脸死灰,面无人色的瘫坐在地。只觉往事一幕幕不断浮现,此生似还有许多事没做。只想死前再看一眼,那个桃花盛开的地方!
“小乞丐,能够死在这天地绝境之一,你福缘也不小了!也罢,让你看点好风光,免得你到了冥间还喊这辈子不值!嘿嘿!”华服男子一看陶源这般,顿时邪笑连绵。
语罢,华服男子急不可耐的奔青纱女子而去。
“你别过来!”
“嘿嘿!”
“畜生!放开我!”
……
陶源愣愣的望着眼前罪恶之景,又忆起那日杜墨自相残杀之幕。诸如此类之事,一一浮现眼前,心中顿时充斥悲哀。
“天地不仁,万物争斗。奈何自相残杀,只为修真!”
陡然,一道宏大的血光,如火山爆发,无边戈壁皆染赤色!
接着,一股莫大的煞气直冲九霄,撼动苍天,此地瞬间陷落,化为无底深渊!
一点白光,包裹着一个小小人影,随之坠落深渊。
刹那间,赤血深渊又消失无踪,茫茫天地,不留一丝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