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狄的手豁然使力,死死捏住画卷。
阮烟罗,她居然还活着。卫流好大的手笔,竟然把他们全都瞒在谷里。
心头涌起一种被耍弄的羞愤,然而不知为何,竟又觉得有点理所当然。
阮烟罗那个女人,他多少次想置她于死地她都活的好好的,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死了?
“你确定她就是那个来自异世的恶魔?”贺狄沉着声音问道。
草原人信仰神教,他们坚定地相信这世间有些事情绝非用常理能解释的通,而是真的有鬼神之力。
老者垂着眼睛,慢慢说道:“按教典记载,所谓来自异世的恶魔,其实就是借尸还魂,一个本该死了的人,突然活过来,还拥有了和以前完全不同的性子,知道了以前不知道的事情,甚至他所知道的事情,在这个世界里从来没有任何人知道过。而之所以会如此,是因为这个人体内的灵魂已经被恶魔所吞噬,他的身体也为恶魔所占据。恶魔现世,必现血光。老夫这许多年一直深居教内,可也知道当今天下刀兵四起,皆是因为这个女子,大汉,就算大汗对哈桑的情报有所怀疑,可是有如此证据,难道还不足以说明吗?”
贺狄野兽一般的眼睛闪着幽暗的光。
神教的历史太古老了,而且数代之前被打击过后,王庭的人一直都防着神教,自然也没有人去研读神教的典籍,可是如今听这大祭司一说,阮烟罗可不是在在符合异世恶魔的条件?
据他所知,阮烟罗曾被杜惜文推落水中,足有盏茶之久,若是有武功,这点时间也许不算什么,可是阮烟罗不过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当初究竟是怎么活下来的?
而就在那次活下来之后,她好像就忽然变了一个人,杀人报仇,金殿退婚,谋划出京,桩桩件件,每一件都果决漂亮,绝不是当初那个闻名天曜京都的疯子阮烟罗能做的出来的。
而她手中那种黑色的小丸子,几次让他吃了大亏的东西,又与传说中那种杀伤力极大的武器何其相似?
只是当年那个恶魔不知是怎么想的,在被神教驱魔人抓住之前,居然没有用那些东西来脱身,反而一把火将那些东西并制作方法的图纸都烧了个干净,神教中有人用笔记记下了当时的情形,只说那被恶魔附身的女子状若疯狂,烧了那些东西的时候,脸上又是快意又是绝望,还带着好像赎罪一样的神色。再然后,更是自愿跟着驱魔人上了祭台。
当时曾有数波人马来戎国救她,有几次她明明可以逃出去的,可是她却都没有走,直到驱魔仪式完成,恶魔之魂烟消云散,原来身体的灵魂回来为止。
这些都是当年旧事,贺狄只是很小的时候当故事一样听过,早就忘得差不多了,只是此时被大祭司提起,才又想起来。
一只手在椅子的扶手上不住地摩挲着,贺狄眼中现出一丝阴狠之意。
难怪他无论怎么打都打不过阮烟罗,原来她是个被恶魔附身的人。
可是这一次,他倒要看看阮烟罗还有什么办法。
戎国的神教是有过驱魔的经验的,当年的那个恶魔便是被驱入时空之洞,然后被众人眼睁睁地看着她的灵魂被巨大的风暴绞碎,而这一次,阮烟罗也必然会步上后尘,和她的先辈一个下场。
“即刻启程,本汗要亲自去南楚一趟。”贺狄吩咐下去,又对着那老者说道:“大祭司,本汗拨人拨钱给你,用最快的速度把祭坛整修出来,为了天下苍生,这驱魔的事情,我们少不得又要做一次了。”
大祭司本以为自己这一生就要守着碌碌无为的神教终老,万没想到还有这样的机会,极力压着心头的喜意,低低地应了一个是字。
想到可以彻底收拾了阮烟罗,一雪之前那么多次的耻辱,贺狄的心情就急切到片刻也坐不住,甚至等不到第二天,当天晚上就带着人快马往南楚的方向而去。
天曜京城,南宫凌翻看着手中的折子,朱笔快速而果决地勾划。
一直在外征战,朝中积了不少折子,虽然庄青岚已经处理了大部分,又把剩下的归类整好,但数量还是不少。
正看着,门外猛地一响,井潇捏着一张纸站在门口,眼睛通红,几乎说不出话来。
南宫凌不悦地抬起头,却并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
“主子……王爷……”叫了主子,忽然又换回王爷的称呼。
南宫凌心头立时便是一动,他如今并不在意别人叫自己什么,却绝不想听到王爷这两个字。
他的王妃已经没有了,这么讽刺的两个字,叫给谁听呢?
井潇往前走了一步,再次叫道:“王爷,王妃……王妃……”
竟然说不出话来,只是把手中捏着的东西向着南宫凌的方向举起。
南宫凌神情中已然极是暴戾,却还是手中一吸,隔空把井潇手中的东西吸入了掌中。
低下头扫了一眼,南宫凌的身体陡然一僵,几乎无法动弹。
薄削的唇紧紧抿起,南宫凌的目光回到秘信的开头,一个字,一个字,慢慢地看过去,像是生怕他看的太快,弄错了信中的意思。
“王爷,王妃没事,她没死,就在南楚等着王爷去接她呢。”井潇哽着声音说道。
这些日子王爷实在是太苦了,虽然他表面上什么事情都没有,该做什么就做什么,仗打的一帆风顺,国内的政事也井井有条,可是只要看到他那双明明看着一切,可却什么也没映入其中的眼睛,就会让人止不住的心酸。
没了王妃,王爷现在不过是在活着而已。
他不有条不紊,一步一步地进行着自己的计划,要把当初害过王妃,伤过王妃的人,全部拖下地狱,可是井潇却不敢相想象,有朝一日那些人都死了,那王爷又会怎么办?
到了那个时候,王爷发现他答应王妃的事情全都做到了,而王妃却不在,没有人能猜到,他会做出怎么样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