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秦川说再有一天就到天曜和南楚的边境线,阮烟罗先是怔了一下。
这一路千难万险,可是没想到这么快就要到了。
“烟罗郡主……”秦川再次叫道。
阮烟罗回过神来,扯了下唇角说道:“抱歉,有点累,刚才没听到。”
一只手伸了过来,握住阮烟罗的手,卫流轻声说道:“烟罗,辛苦你了。”
阮烟罗笑了笑,伸手摊开地图,自然而然的把手从卫流手中抽出来,说道:“天曜边境本来就有大批兵马驻守,如今我们逃出来,他们知道我们要回南楚,这里的把守一定更严,我们不可能从关口过去。”
“那怎么办?”立刻有人问道。
南楚和天曜被一条大河天然隔开,只有关口这一处可以通行。
那条大河水流极为汹涌,即使是冬季枯水期都湍流滚滚,河面上打着一个一个的漩涡,平日连船只都没有,更不可能从这里渡河。
然而阮烟罗看了众人一眼,却将手正正的指在那段河段上,说道:“我们渡河。”
“不可能!”当场就有人叫了起来:“烟罗郡主,你大概不知道那条河有多急吧?根本不可能有人能渡过去,我们这么多人,就算全填进去,都不够阻那河水流一下的。”
“就是!我亲眼看见过,有匹马失足落进去,连头都没冒一下,就直接被暗流卷走了。”
一声一声,全是质疑阮烟罗的决定。
阮烟罗也不急,任他们说,等他们都说完了,才慢慢说道:“这世间就没有做不到的事,之所以做不到,只是你们先认为自己做不到而已。”
这句话有此拗口,可是这些人还是听明白了。
这分明是说他们没胆子,自己吓自己。
一群大男人,被一个女人这么说,面子上怎么挂得住,哪怕这几天他们已经充分见识了阮烟罗的本事,此时还是有些恼羞成怒了。
一群人急粗了脖子,正打算跟阮烟罗争两句,卫流一摆手,把他们全都制止住了。
一双湿润如水的黑眸凝视着阮烟罗,静静说道:“烟罗既然这么说,就一定有办法渡河。”
阮烟罗笑了笑,还是卫流了解她一点。
也不再吊那些人胃口,阮烟罗干脆说道:“我的确是有办法,绳渡!”
所谓绳渡,就是先从岸这边牵一根绳子到岸另一边,两边固定好后,剩下的人就可以拉着绳子渡河。
这种法子不用铺桥不用造船,是野外行军渡河最快捷最有效的法子。
只是这种办法却有两个关键点,第一,是找到最适合渡河的位置,宽一些不怕,但一定要水流相对平缓,也不能有太多的暗流和漩涡。
这一点阮烟罗并不担心,这条河段这么长,只要用心找,总能找到一个合适的地方。
麻烦的是第二点,那就是,如何把绳子送到对岸去。
这河水如此湍急,人一下河就先被冲下去好几米,被水冲都冲晕了,更不要说冒出头往前游,所以这看似简单的一个方法,其实根本无法实施。
卫流和他身边所有的人都看着阮烟罗,等着听她说如何解决这个问题,阮烟罗却一笑,说道:“我得准备得点东西,谁陪我进风云关一趟?”
风云关位于南楚天曜边境,是天曜闻名天下的四大关卡之一。
因为这里是天曜与南楚通行的唯一处地方,各种商业贸易都要经过此处,因此很是繁荣。而阮烟罗要用的东西,这里也八成会有。
入关要有关文,这点倒不成问题。卫流之前的准备很充分,关文和身份都是现成的,省了他们临时再去找的麻烦。
阮烟罗换了男装,带着几个卫流身边的死士入了关,本来卫流也想来,可是他的头像现在几乎贴满了关城的城墙,他那种气质又那么特殊,万一被认出来就糟糕了。
阮烟罗的头像虽然也有,可是她扮惯了男装,当她梳起头发穿上长袍的时候,整个人都为之一变,和女子的阮烟罗几乎没有什么相同之处,反而不怕被人认出。
进了城,阮烟罗知道正事要紧,也不多废话,在一处茶楼前面说道:“你们分头去找城里的皮匠铺,把里面所有的熟牛皮都给我收起来,越多越好,一个时辰后,我们就在这座茶楼里汇合。”
“烟罗郡主,那你呢?”有死士问道。
阮烟罗眨了眨眼睛,很理所当然的说道:“我当然是在这里喝茶休息了。”
她向来劳心不劳力,这种苦力活自然要找别人干。
死士顿时觉得心里一阵发怄,虽然属下劳碌主子歇着是很正常的事情,可是被阮烟罗这么无辜这么理所应当的说出来,他们忽然觉得整个人都很不好了。
虽然如此,他们也不能违逆阮烟罗的命令,各自定了方向,分头去了。
阮烟罗看着他们走远,转身往茶楼走去,正要进茶楼,看到大门旁边的墙上贴着一张明黄色的告示,非常显眼。
阮烟罗知道,这种时候的告示,八成都是有关他们,因此凑上前去看了一眼。
然而这一看,却让她的身体猛僵住,肌肉紧紧的绷在骨头上。
南楚质子私逃,烟罗郡主被掳,其侍婢兰月兰星护主不力,其罪当诛,定于一月后处斩,以儆效尤。
短短数十个字,却让阮烟罗的愤怒达至最顶点。
她活了两辈子,都改不掉护短这个毛病,她不介意别人冲着她来,却绝不许动她身边的人。
她答应了兰香会照顾好兰月兰星,可是现在不仅没有做到,反而把她们拖入了危险之中。
她早该想到的,皇帝抓不住她这个正主,一定会拿她身边的人出气,可她竟就那么把她们扔下走了!
强烈自责愧疚和愤怒在阮烟罗的身体燃烧着,她死死盯着那张告示,控制了又控制,才让自己没有把它撕下来扔掉。
这个地方现在让她恶心透了,她想抱个地方,可是一来和死士们约定的就是这里,二来这张告示连茶馆都贴的有,别的地方一定也有。
阮烟罗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把眼睛从告示上移开,假装自己根本没有看到过,大步迈进门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