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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基地位于一个山坳里,环绕连绵不断的山峦,这个季节,远处的高山已经是白雪皑皑,周边和谷里却还郁郁葱葱。进山的路上会看到谷底奔涌的剑兰江,后来转个弯拐道而去,只有一条支流温柔地浸入这头,在基地的生活区慢慢流过,现在的水流比起春夏要小很多,仍然碧绿碧绿,似乎还冒着热气,上面笼着层轻雾。

经过快50年的发展,外面的世界日新月异,这个山谷和生活在这儿的人,似乎是停滞的一种气质。

工作区和生活区界限分明。灰白火柴盒的单层建筑物,俗称“大白鲨”,呈“品”字状分驻在谷的东南和西南,这是603等科研单位,北面零星散落的附属建筑,基本就是行政办公楼,食堂,卫戍部队的营地也驻扎在周边,靶场和野战营更靠山里面。生活区其实也就是宿舍,有点像大学校园。首长们的小楼,掩映在树荫院墙内;像甘虹他们这种双职工的家庭,住在前面那些小高层白楼里;旁边区域,就是托儿所、保健院等搭拉的后勤区域;沿江的这几幢二层建筑,专门招待逗留的外来专家学者的;其他的大部分楼,基本都是单身或者家属没有随军的员工居住。生活区有个不大的集市,分别为各类生活物质配给站。最外面,靠近进谷的地方,还有电影院,体育馆,招待所。这儿生活的人,基本就是科研工作者们,以及卫戍部队。岗哨四处可见,荷枪实弹,在这儿,你能看到军人步伐矫健,昂首挺胸;你也能看见聋拉着脑袋,晃荡着胳膊,或吸拉着拖鞋,自在晃过的603老少男女们。

石百炼第二天醒过来已是黄昏了,不算好觉,头很沉,没有一点睡透了的酥软舒服。拉开窗帘,看到外面天色,她还在晕乎。肚子也不饿,打开手机,有罗福和易建国的未接电话,短信好几个,主要是603的同事。

易建国有几个资深下属,后来石百炼加入这个项目后,他们合作紧密,甘虹就调侃说,得,你的一二三四师兄!他们不年轻,都是特别可爱而执着的科学顽童,梦想、努力和岁月都奉献在603所,付诸于山谷那边的发射塔和机井台。刚开始分配过来的时候,师兄们还有点端着,可不想陪着这么个小女孩过家家。易建国是603的土霸王,积威难犯,他引进的人物,吹得神乎其神,大家还是得走着瞧。几个月后,磨合下来,他们验证很久但处于某个瓶颈的攻关项目取得关键突破,大家对易建国这个老狐狸的知人善用和魄力再一次心悦诚服,石百炼就此成了他们的嫡亲小师妹。他们知道石百炼过来了,催促赶紧上工棚,课题大把压着呢。

罗福发了两条信息,一个电话,估计他去易建国家里干杂货,听说石百炼回来的消息。他比石百炼小六岁,当她勤务兵那年,刚入伍不久的新兵蛋子,眼神生涩,两人后来聊起来,才知道老家就隔条河。易建国和他们一个省份,不过人家是省城里的。易老头有一次高兴了,得意地说,他们三个都是喝同条河里的水长大,脑子灵泛,那地方的人,最讲义气,重感情。罗福嗫嚅半天,说,你俩才给乡亲挣脸,我初中都没毕业。后来,石百炼不让他跟前跟后保卫,但是只要她在这边,周末有两个小时空挡就给他补些文化课,教些生字算术能应用上的。罗福现在603特警组,上次还跟她说,在军部的格斗比赛上得奖了。

对于易建国的电话,石百炼可有点犯憷。他是一位可敬的长辈,父老,又是一个学术精湛,意志坚定的业内前辈,还是一代强硬,正直的基地领导,603真正成为全军现代化先进技术的领头兵就是在易建国30年前入手改革开始。老头什么都好,就是脾气前一秒日出转身就打雷。甘虹说,603可能没被他骂得狗血淋头的,不超过10个。他没有面子观念,不满意了,刻薄挖苦直接冲着你来,但是,只对事且不积怨。大家习惯了,当头棒喝时,噤若寒蝉,一会他就和你嘻嘻笑笑,照样揽肩勾背抽烟喝酒。反正,603人们恼他,怕他,但更敬他,服他。石百炼知道老头对她爱护,当年,他亲自赶回老家,游说回国探亲的石百炼海归,动之以情言之以礼招募。然后,大胆举措,直接让她进入603最核心的项目,这种信任,难能可贵。

甘虹的留言,让她休息好了,起床后给她电话。因为603的保密要求,尤其是现在这个项目的特殊性,石百炼属于借用状态,正常的工作关系挂靠在研究所那边,只有叶蓓蓓和王放知道她为基地工作以及目前的研究项目。甘虹刚生小孩,现在估计在家里和所里都忙得团团转。她老公郭涛也在基地,不像603员工属于文职,他是军人,作战部队编制。石百炼想起来,叶蓓蓓还给准备了给她小孩的礼物,甘恬不知道自己姐姐和石百炼共事,项目关联人事对亲属都是严格保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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