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朵凌霄花,开在我每天上下班必经的路旁。季节已是深秋了,原先满墙头闹纷纷的凌霄花,已相继凋落,墙角边,铺一地橘红。高高的墙头上,现在只剩下这一朵,在日渐稀少、勉强还绿着的凌霄叶中,分外夺目。像一粒火,艳,孤艳。
离花不远的地方,长一排梧桐树,那些梧桐树,曾绿顶如盖。叶阔大,如巨大手掌,仿佛能擒住所有绿意婆娑的日子。但终究,敌不过季节轮换,它们大片大片掉落下来。预示着,梧桐枝干离裸露的日子不远了。
一日日,墙头的那朵花都在,就一朵。孤艳着,简直孤艳得有些骄傲。我却暗自担着心,它会不会坚持不住,半途放弃?要知道,风是一日比一日寒,天空高远,凉凉的,还问或下雨。那雨一下就是一整天一整夜,沥沥着。很多植物都呈现出衰败之相来。我也开始翻找秋天的衣裳。
一直惦念着那朵花。有时,正做着某件事,一念问,那朵花,会滑进脑中来。闲坐着喝茶,听一首叫做《兰花草》的歌,歌唱得幽幽的:“一日看三回,看得花事过,兰花却依然,苞也无一个。”无果的等待,是不是最折磨人的?而更折磨人的,是明知道无果,还要等待。我又想起那朵凌霄花。这是个姣好晴日,它怎样了?它的生命中,是不是期待的就是这样一个晴日,就是这样一场独自盛放?
经常去一个博客网站,那里聚集着许多能诗能文的人。其中有这么一个女孩,她喜欢植物,喜欢孩子。曾自愿去福利院,跟那些智障儿童吃住玩乐在一起,教他们唱歌,亲切地称他们为泥娃娃。她自己亦有孩子,患严重哮喘,见不得风。她为他操碎一颗心,常心疼得泪流满面。九月的一天,她在博客上贴了最后一篇文章《我就在你心里》,断然消失。
去她博客上转过几次,很阳光的女子,梳现时不多见的两条长辫子,正弯腰亲近植物,笑得单纯而美好。生命如此灿烂,她为什么拒绝继续绽放?没人能回答。坚持有坚持的理由,放弃也有放弃的理由,很多时候,只自知。
她的博客仍挂在那儿,每天都有朋友留言。再次去,我见到这样一段留言:妞,看到了吗?我,我们,在想你……电脑前,我默默看,看得心很疼。断然的背离,折磨的是谁?突然好想握握朋友们的手,不为别的,只为问一声:已是秋了,你好吗?
跟一个朋友讲一对老人的故事,故事几乎没有内容,有的只是一个画面。那是在我上班的路上,来来往往的人群中,常看到他们,老妇人端坐在轮椅上,皮肤白皙,面容安详,老先生花白着头,微微弯着腰,笑眯眯地推着她往前走,他们一起去喝豆浆。听人说,老妇人瘫痪已30年。天地之间,他们很普通,亦很渺小,却让人不由感动,感动于那份淡定。和对命运的认可。30年的光阴,足以磨去一个人的耐心,可是,她没有拒绝活着,他没有漠然离开。还有什么比这更好的呢?
墙头的那朵凌霄花,一直开着,未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