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融入一片泼墨的帷幕,繁星一点一点挂在空中,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一平如镜的湖边,篝火袅袅升起。
东方昭阳和莫慎各带了两只兔子回来。东方昭阳提着一只流血稍微少些的兔子给碧莲,“给你的。”
碧莲眼底一闪而逝的厌恶,她确实喜欢小动物,可是她不喜欢这样带血的东西,会把她的手和衣服弄脏的!闪着莹莹泪光轻柔地叫着,“师兄……”
东方昭阳见碧莲不接手,便将兔子放在她脚边一块大石头上,然后头也不回地提着另一只兔子走到湖边,“一人一只兔子,吃完就去休息吧。”
碧莲踩着小碎步娇娇弱弱地跟在东方昭阳身后,“可是我不会……”
“没人是生来就会的。”东方昭阳洗完兔子,学着其他两人折下一支枝干,将兔子串上。
东方昭阳不与碧莲计较,并且在食物上照看她,是看在她外祖父的份上。
碧莲婷婷站着犹如迎风飘扬的小白花,可惜在场的人都习惯性无视她那副模样。最终区服于腹中空饥,在秦云似笑非笑的目光当中,带着一脸嫌弃笨拙地串上带毛带血的兔子,架在篝火上。
秦云自然不会提醒这个先来挑衅她的大小姐,烤兔子应该先放干净血,然后剥毛去内脏。
东方昭阳此时的目光全落在秦云烤的野兔上,“小云,你烤得真好。你是怎么做到的?”东方昭阳看看秦云手中烤得金黄酥脆外焦里嫩的兔子,再看看手中一半焦炭,一半血丝,咽了咽口水。
“熟能生巧。”秦云翻了翻手中兔子,想到最初到云脉界的时候,她也是个五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经过两年的颠簸,却是学会了很多生存技能。
秦云挑眉看了看莫慎那边,颇感意外。
按理说,这三人全是公子小姐,平日里饭来张口,哪有自己动手的份?没想到这个莫慎,烤起兔子来熟练异常,好似经常做这事一般。
“好吃,真好吃。”秦云扯下一条兔腿,边吹边垫着放入口中。
两年没有吃过东西了!现在进食,感觉如此美味!
“小云,我也要。”
“走开!你吃你的兔子去,别抢我的。”秦云无视东方昭阳“哀怨”的眼神,一把抓过自制的简易“烤架”,走到一边去吃独食。
“这里应该是鸿蒙界。”莫慎平时并不言语,此时突然冷不丁冒出一句,吓了秦云一跳。
鸿蒙界?云脉界的上界?秦云疑道,“莫道友如何得知?”
莫慎翻着手中的兔肉,直到烤得金黄。用小刀削下一块从容道,“鸿蒙界得名于鸿蒙山,但最为出名的却是五叶天元草。”
秦云拔下另一条兔腿,闻言确是一愣,“天元草只有四叶,哪来的五叶天元?”
“所以说是鸿蒙界的独产。打猎的时候无意间看到的。”
秦云心道,云脉是鸿蒙的三千小界之一,两界相隔较近,这样一说倒是确有可能。如果这是鸿蒙界,那这不就是天意要让她想办法加入齐云。
东方昭阳沉吟道,“我听说鸿蒙齐云是云脉齐云的上界,每隔十年会到云脉齐云收弟子。如果我们找到鸿蒙齐云,是不是就可以寻到父母兄弟?”
莫慎摇头,“寻不到了。”
东方昭阳一愣,“莫师兄此言何意?”
莫慎淡然道,“十年之期已过两年,可是鸿蒙齐云作为本宗,并未派人来接。若非本宗遇到大困难,就是已经放弃云脉界了。而且……”
秦云补充道,“而且我们极可能是云脉界最后的存活者。”
东方昭阳惊道,“这怎么可能?”那他的父亲,他的娘亲,他……回不去了?
碧莲闻言,失去了故作姿态的淑女形象大喊道,“你说什么?那我的外公……”
莫慎道,“一界崩塌,即便是在界内的元婴修士也是无法逃脱,我们捡得一命已属大幸。现在还是好生休息,养足精神明日早点离开为好。”
碧莲失神地瘫坐在地上,那她所拥有的一切……没了……都没了……
莫慎优雅地拨弄着小刀,削下一块金黄的皮肉放入口中,“大道无情,修真本就逆天而行。即便只是进入筑基,百年之后,身边的一切都是过往云烟,哪还有什么父母兄弟。这不过是将百年之期提前而已。”
秦云闻言,佛修无情道,她自问踏入舍利境也无法做到一界崩于眼前而不动于衷,看这莫慎也就十五岁年龄,没想到颇有几分佛修的通透,却也是通透地可怕。欲望越大,情感越深,进阶心魔越为恐怖。古往今来,有多少修士道陨在进阶心魔之上,若是能做到无情无欲,大道指日可待!
东方昭阳敛下满心悲哀,向着莫慎作揖道,“莫师兄说的是。”可是双眼怔忪,“云脉界已毁,我们就算出了这座森林,还能去往何方?”
“云脉齐云与鸿蒙齐云一脉相承,如今云脉界坍塌,我们同属齐云弟子,既然已经从云脉界逃出,鸿蒙齐云若非遭受大难,定不会坐视不理。”
东方昭阳沉吟道,“若是去齐云本宗,我们三人都有身份玉牌,但是小云……”
莫慎将手伸入怀中,秦云摆摆手,将莫慎到嘴边的话给压了下去,“这个容易。到时候我们四个一起去齐云派,然后就说我的玉牌在逃路的途中不慎掉了便是。”
莫慎若无其事收回手,又用小刀削掉一块烤兔肉。
东方昭阳拍腿叫道,“这个主意好!”
“不好!”碧莲歇斯底里喊道,“凭什么我们父母亲人都死了,什么都没有了,她却可以若无其事地加入齐云派!外祖父曾说过,她就算是练气三层,也是个天绝之体!此生毫无进境的天绝之体!”碧莲只有练气一层,看不到秦云的修为有多高,以为秦云还停留在练气三层。
莫慎冷冷地瞥了碧莲一眼,“白痴。”
“你……你说什么?”碧莲哪里还有那副小家碧玉的可怜模样,歇斯底里的咆哮简直就像个泼妇。
莫慎砍掉十几枝枝叶,坐在地上虚指一抓,好像要将枝叶捆做一起一般,“若我是秦道友,就在‘枫叶兔’袭击你的时候,让你去死好了。”
“东方师兄……莫师兄他……他……”
东方昭阳找到那兔子被削掉的半截脑袋,兔子的头顶果然有个血红色的枫叶图案。东方昭阳加入云脉齐云,自然是为了想被选入鸿蒙齐云,迈入大道。
云脉齐云灵气稀薄,能够迈入筑基已属不易,妖兽更是难以成长。但是鸿蒙界与此不同。鸿蒙界灵气充裕,除了有传承的妖修之外,还有“妖兽”一说。妖兽按相当于修士的修为水平划分为一到九阶。一阶妖兽相当于练气修为,二阶妖兽相当于筑基修为,依次类推。妖兽修炼到一定水平,便能开启灵智,化形成为妖修。妖修一般就不以妖兽的阶数来称等级,而是与人类修士一般,比如四阶妖兽化形之后,就是结婴妖修。
而“枫叶兔”形似兔子,却与一般兔子相比头上有个天然的“枫叶”图案。枫叶兔有着稀薄的讹兽血脉,从出生起就是一阶妖兽。性喜食肉,尤其喜欢带“灵气”的肉,常会有人将之当做无害的兔子,结果在不注意的情况下一口咬断脖子。
东方昭阳冷色道,“若不是小云,你现在已经是一具尸体了。还不快去谢谢小云?”
碧莲咬着唇,柔弱之中带着哀戚,好似受到了莫大的冤屈。
秦云吃下了最后一块兔肉,抹了抹嘴巴,“不用。我只是凑巧肚子饿罢了。”
碧莲听闻秦云的话,冷哼一声,“我就说她哪里有那么好心!”
秦云眸光在那个连皮带血烤得面目全非的兔子上面转了一圈,心情颇好。故意在碧莲面前打了个饱嗝,“吃饱了,心也宽了。自是不会与饿着肚子的人计较。赵道友家教良好,只不过是饿着肚子心里难受,所以即便是一个‘谢’字,都不屑对救命恩人说罢了。理解……理解……”最后那两个理解故意拖着尾声。
秦云这般一说,碧莲肚子不争气地“咕咕”一叫。莫慎吃下最后一块兔肉,用树叶将小刀抹了干净。
碧莲眸光甚是幽怨地盯着东方昭阳,却见东方昭阳手中拿着的烤兔肉半生半焦。跺脚一哼,在一个树下蹲着。
秦云道,“现在我们四人当中,修为最高的便是东方表哥。现在是戌时,那么以丑时为界,东方表哥和赵道友守上半夜,我和莫道友守下半夜。明日辰时动身,如此可好?”
秦云故意对着东方昭阳挑眉示意,“表哥你看我对你多好,虽不说花前月下,但也是良辰美景。”
还未等到东方昭阳答话,“饿着肚子心里难受”的碧莲尖叫道,“不好!凭什么我要守上半夜?”
若是布置个阵法,倒是不需要守夜。但秦云本身身为“散修”,不但以十岁“幼龄”就有练气五层修为,还会布置阵法,难免引人怀疑。秦云瞥了碧莲一眼,故意歪解碧莲的意思,“那你是想守下半夜?”
“你!……”碧莲气得满脸通红。
秦云见莫慎将树枝挨个插在地上,透过火光隐隐约约看到丝线,丝线的一端连在他的手上。她拍拍手叹道,“前辈我心地仁慈,十分爱幼。赵小姐不必参与守夜了。”
“你!……我偏要守夜!”
秦云眸光在碧莲苗条的身材流连两圈,略带猥琐地笑道,“那可是你说的。真真是可惜了如此苗条的身材……”
碧莲谨慎地瞪着秦云,“什么意思?”
秦云一语双关,“当心食言而肥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