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面的初晨格外的美丽,张啸天住惯了深山、城池,此时飞翔在这辽阔的海面上,竟然一时迷醉的痴了。
蔚蓝的天空显得那么高远,零星的海鸥在白云间鸣叫、慢舞,平静的海面像是清凉的宝石般镶嵌在辽阔的蓝天下。在那旭日东升的一刹,远处的天,远处的云,远处的海面,都仿佛被点燃了一般,炫丽的红霞朦胧的罩在远方,衬的众人的脸上也都是一片醉色。
缓缓闭上眼睛,这一片美景都关在了黑暗中。他知道,再美的景色,也都不属于自己,他已经没有自由去随意的享受这一切。
广恩寺在遥远的西方,不过楚大师法力高深,加之使用的飞行宝物不凡,大概也就需要一日光景就能抵达。望着脚下快速穿梭的大陆,张啸天沉沉叹了口气。
“张施主,还在为此事烦心么?”
张啸天抬头看着慈祥微笑的楚大师,那种佛门的善意表情让他想起了很久以前的悟空长老。
但想到悟空长老的逝去,他的心里又莫名的一阵伤怀,暗下眼神看向远处的皑皑白云。
“大师,如果一个人的心中布满了仇恨和焦急的复仇欲望,但又没有能够达愿的实力,他该怎么做?”
“阿弥陀佛!张施主说的就是你自己吧?”楚大师捻起佛珠,叹口气转过身去,“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世人心中的痛,对我佛家而言,都只不过是自己妄寻的烦恼,佛门主张放下屠刀,回头是岸,施主如果问老衲,老衲也只能劝你多加修炼心境修为,等你看开的那一日,就是心中恩怨消散之时。”
“难道我就任由仇人逍遥自在,任由父母在天冤魂不得安息么?”张啸天闻言有些激动,厉声问道。
“阿弥陀佛!施主何必如此,安知你的先父亡母不是终日里企盼着你能够平平安安,快快乐乐的度过每一天。如果他们知道你为了仇恨终日不可言笑,常年为此历险,他们在天之灵才不得安生吧?”
“你胡说!不会的!不会的!”张啸天歇斯底里的怒吼,双手深深的插进头发里。他也害怕,他也难以说清自己心中的想法。
作为在死亡边缘上徘徊过树回的他来说,死亡对他并不可怕,他甚至很迷恋死亡来临时那种解脱和快感。然而想到冤死的亲人,他又多么害怕无法去坦然面对他们。大家都把生的希望给了自己,如果自己还不努力拼搏去为他们报仇,那自己又以什么脸面下去找他们?
无尽的悲伤和痛楚席卷着他,他蜷缩着蹲在空中,任由泪水在天地间飞洒,只是深深的抱着头,哽咽不已。楚大师摇摇头阻止了想要过来劝阻的僧人,叹口气低声颂起了经文。
在这个世界上,每一刻都有无数的人在为他们心中的伤痛不停的增加伤口,他们不停的****,不停的感怀,终日生活在过去的痛苦中,没有人能够救赎他们。虽然佛门旨在普度众生,可是即便是贵为长老的他们,也无法去释怀每个人心中的伤痛。也唯有自己走出来,自己推开那块心头的巨石,这样的伤痛才能最终得到解脱吧?
时间在沉默中慢慢流逝,才在海面上度过了朝霞,西土的夕阳已经燃遍了整个天际。
这里不同于东方沿海,无尽的沙漠覆盖着每一处土地,普通人终生难以行至,也只有这些苦修的僧人矗立在烈焰炙烤的沙丘里。
远远地地平线上,高高的白塔映衬在炙热的烘烤下,仿佛水中倒影般歪斜摇晃。太阳的余温通过沙地返照上来,像是升起一片片无色火焰一般,****着苍穹,也****着天际的一众僧人。
张啸天怔怔的望着衣着土黄色僧袍的僧人在沙丘中慢慢消失,耳畔隐隐传来悠扬的钟鸣声,仿佛置身沉睡的梦中一般。
“这里就是广恩寺内院所在了,和元宗的东来福地相比,我们苦行僧一脉更加注重外在的修炼和磨砺,条件要差一些了。”
楚大师仿佛看出了张啸天的诧异,微笑着解释。
“内院?那么就是说,还有个外院了?”张啸天舔舔燥热干涸的嘴唇,喃喃的低声问道。
“施主有所不知,广恩寺的遵旨就是散恩德与天下,普度天下众生,所谓的外院就是大陆上千百个寺院庙堂罢了,可不像道家一般闭门隔世。”楚大师自豪般仰起头,向着风沙中走去,响亮的声音久久回荡。
广恩寺的驻地很是简陋,连基本的围墙都没有,只是环绕着远处显眼的高塔林立着几座古刹,有一个个僧人在内外打坐、修炼。不过这里布置了高深的阵法,外界的风沙和燥热都大量的隔绝在外,除了练功,在里面呆着倒也不觉得难受。
“大师,可知道修道界中有个雷音寺么?”望着这些装扮眼熟的僧人,张啸天又忍不住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雷音寺!施主怎会知晓雷音寺!?”
谁知镇定自若的楚大师听到“雷音寺”的名字,居然脸色大变,忍不住叫出声来,但又急忙忍住,拉起张啸天向着高塔内走去。
“施主可否告知在何处听到的雷音寺之名?”到了高塔中层,楚大师关上屋门,脸色严峻的看向张啸天。
心下诧异的张啸天很是奇怪,当年悟空大师对他有传道之恩,而且临终有言,让他日后有机会去雷音寺之时,告知一下同门师兄弟自己的圆寂信息。张啸天自从到了明珠城后,就曾有意探听过,但是雷音寺貌似并不是什么出名的大派,居然没有人知道,这让张啸天很是疑惑,按理来说悟空大师那么厉害,雷音寺不该籍籍无名才对。来到了广恩寺,心下暗想同为佛门的广恩寺大师或许知道,所以才有此一问,没想到楚大师竟会这么大反应。
当然,具体的事情他也不能说出来,只好简单说道,“早年有个大师有恩于我,曾言自己是雷音寺的三代弟子,要我日后有机会到了雷音寺,替他传个讯息,所以晚辈才有此一问。”
“不可能!”谁知楚大师却仍然没有静下心来,一听就大叫不可能,“雷音寺早在五百年前就已经不在这个世间了,你这么小年纪怎么会遇到雷音寺三代的前辈,施主需得实言,此事对老衲万分重要!”
张啸天不禁更加疑惑了,不过细想,当年悟空大师也曾说过自己几百年没有出关了,可能自家寺院不在了他也不知道吧?但五百多年前的事情,又和现在的楚大师有什么关系呢?
“大师,晚辈说的句句属实,那位大师是晚辈两年多前遇到的,当时他已经闭关几百年了,想是还不知道此事吧?”
楚大师闻言脸色缓和了一些,但显得伤感起来,“那那位前辈有没有告诉你他的名讳?现在在何方?”
“这个倒是说了,那位大师自称悟空,现在,现在,已经圆寂了。”张啸天看楚大师不像有什么不好的想法的样子,犹豫了一下说道。
“什么?圆寂了!?怎么会这样?天要亡我!天要亡我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