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小姐一定很难过吧?”郁暖心合上手机,那关切却带着讽刺的笑,她缓缓站起身,鲜血湿透她薄薄的单裤,蜿蜒淌下来,浅色的衣服上那血是触目惊心的。
卿卿愕然的睁大双眼,看着她绕过桌子走到她面前,那鲜血淅淅沥沥洒落下来,白色的长绒地毯上渐渐血红一片。
“你……你怎么了?”
疼痛一阵一阵袭来,她感觉到血肉剥离身体的痛楚像是要将她整个人都撕裂开来,可她却没有停住脚步,直到站在她的面前。
“沈卿卿,听了之前的一切,你心里肯定在想,靖琛很爱我很在乎我对不对?”
她低低的笑,忽然拉住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她的瞳仁里是破碎了一般黯淡光芒,她的声音,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却像是敲击在头上的警钟,让她骤然清醒。
“可你看看,这就是他所谓的爱,我与他相恋四年,我等他五年,我为了他差点丢掉一条性命,赔上一个孩子,还废了右手,可是如今,我得到的是什么?是他变了心,爱上了你。”
“不管在我与他的感情里,我算计过也好,我绸缪过也罢,或者是我自私过,阴暗过,可我爱他的心,有没有错?”
“他一定在你伤心时对你说过,我不会辜负你对不对?这样的话,我足足听了五年了。”
“他在孩子死了之后,也一定对你说话,我们还会再有一个孩子是不是?这一句话,我当年死了孩子的时候,他也一遍一遍的对我说过。”
“你瞧,他曾经也爱我如同如今爱你一样,他曾经对我也如同如今待你一般,可是与你相识到结婚,不过是半年的时间,我和他的将近十年,就变成了负担和恨不得除之而后快的毒瘤……”
“沈卿卿,你看到这些血了吗?这是我和他的第二个孩子,如今也死了,为什么会死?你或许不知道,一个女人深爱的男人心走了,其他的一切都没有意义了,如果他没有变,依然爱我如初,那么就是再艰难,我也会好好养胎保住孩子,可是男人的心已经变了,我为什么还要如此辛苦的为他生儿育女?”
“你很害怕是不是?看到这些血,你会不会想到,也许我的今天,就是你的将来?”
“沈卿卿,我知道你爱他,没有女人会不爱他……譬如我,譬如秦采儿,譬如现在的你,可是你看看,我如今什么样子?秦采儿躺在床上生不如死,而你呢?或许在不久的将来,他会遇到另外一个漂亮的女人,到那时,你大概会明白我此刻的心情吧?”
“他要和你在一起,那么我肚子里的孩子算什么?”她忽然贴近她的脸,那一双近乎疯癫的眼眸直直看入她的眼底去:“生下来也不过要被你的孩子给死死压住,还不如现在就死掉……”
她忽然摘下手里的戒指丢到卿卿面前,森然冷笑:“你不知道吧,这戒指是他母亲的遗物,说是要留给未来的儿媳妇,这戒指上面,刻着我名字的缩写,可就算如此,又怎样?它此刻的作用,不过是用来见证我是个失败者而已……”
“沈卿卿,你懂了么?看到这些血……”她忽然攥住卿卿的手去触那几乎是汹涌而出的鲜血,“你难道不担心有一天,你也会如此,你的孩子,也会是这样的命运?”
一个人的身体里有多少血?郁暖心只感觉她的双腿一阵一阵发软,她站立不住,几乎半跪在地上。
“对,我就是存了私心,他不要我,可我也不要跟在他身边的人是你,沈卿卿,我不怕告诉你,我就是嫉妒你,恨你,我不想你过的好,所以我把这一切都告诉你,如今,你听了这些话,看到我这个惨样子,你还愿意继续做他的太太么?”
郁暖心讥诮的望着她:“沈卿卿,你还能自欺欺人多久?瞧,这就是我们共同爱上的男人,明知道他坏透了,可却还是无法割舍,要争个你死我活……”
“沈卿卿,你仔细看着我今天的样子,你记着这些血……”
郁暖心缓缓松开她的手,她望着她眯起眼睛轻轻的笑,那笑却是惨白的,几乎要融化了一样的单薄。
她的身子几乎都被鲜血染透,那一张脸透明的仿佛即将融化,卿卿木然的坐在那里,空气里弥漫的刺鼻的血腥气,一阵一阵扑入鼻端,她捂住嘴,几欲作呕。
外面的佣人看到房子里的异样,惊骇万分的冲进来,有人忙着打电话叫救护车,有人打了霍靖琛的电话,有人吓的哭喊起来,也有人怔怔立在那里,仿佛是被这突然的变故惊呆了。
别墅里众人乱糟糟的忙成一团,卿卿起身走出屋子,她像是一具行尸走肉,她不知自己是怎么从这些糟乱的场面里离开的,她也不知道她是如何穿过别墅里的花园一直走出大门口。
正午的太阳,毒辣的落在她的头上脸上,她却在不停的出冷汗,脚步是虚浮的,深深浅浅几次差点都要跌倒。
她的鼻端仿佛还能嗅到那刺鼻的血腥味,她的手指上沾满了血,湿湿黏黏的难受,她的眼前亦是一片的血红,她想到流产那一夜,她有多么的绝望。
她多么的渴盼他,多想伏在他的怀中痛痛快快的哭上一场。
她想到决定原谅他那一刻,他眸中的惊喜多么的分明。
她想到生日那一天,与他依偎在摩天大楼的顶层,心里那全部的美好的希望和寄托。
她想到得知再次有孕之后,心里有悲有喜的触动。
这短短的半年,却像是一辈子那样长,耗尽了她全部的悲喜哀乐。
霍靖琛啊,那个男人,他的心不属于任何一个女人,爱上他,只有伤痕累累。
她仿佛忽然就从梦中醒了,她脑子里竟是清明的一片。
也许,她不过只是做了一场绮丽的梦而已,而今,这梦结束了,她也该清醒了,她在这一场梦一样的爱情里,失去的太多太多,她的尊严,欢乐,她所有的,对于爱情对于人生的幻想,全都被摧残的干干净净。
似乎是痛的太过,心头竟然是麻木的。
她坐上车,她茫然的望着前路,她不知道此刻该去哪里,仿佛这世界陌生的可怕。
在她二十多年的短短人生里,她一向都抱着与人为善的想法简单的去过每一天,她对待生活,对待爱情,对待友谊和亲人,从来都是积极向上的态度,她以为她对人生充满善意,她以为她努力的经营着一切,就会结出一个让人满意的果实,可如今,这狠狠栽下的一跟头,终于让她清醒了过来。
霍靖琛刚下飞机就接到了别墅佣人打来的电话,不过片刻,他脸色已然变的阴沉无比,霍城坐在他的身侧,似乎都能感觉到空气里的气压骤然的降低了下来。
“我马上过去。”他沉默许久,却只缓缓说了这样一句,就挂断了电话。
“去医院。”霍靖琛沉声吩咐司机之后,就再也不再多言。
他没有强调去哪家医院,一般就是去霍家注资的那一家,司机也不多问,立刻就转了方向疾驰往前而去。
车子初初停下,霍靖琛立刻就下了车,霍城连忙跟上去,低声询问:“霍少,是出了什么事么?”
霍靖琛步履匆匆,脸上的神色也难看无比,可却仍是低低回了一句:“暖心出事了。”
霍城立时紧皱了眉:“怎么会出事?她不是好端端待在别墅里的吗?”
“不知因为什么,卿卿今天去了那里。”
电话里佣人的描述,大概就是卿卿无疑,霍靖琛不知道卿卿怎么找到那里去的,也不知道她们两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他心里相信,暖心出事,绝不是卿卿所为。
“少夫人怎么可能知道那里?一定是有人从中捣鬼……”
“这些事过后你再去查。”霍靖琛走出电梯,别墅的管家和佣人正神色仓惶的等在外面,见他过来,众人似松了一口气,转而却又神情紧张小心翼翼的低了头不敢看他。
“怎么样?”
管家鼓了鼓勇气上前一步:“霍先生,郁小姐的孩子没有保住,她现在还在里面抢救。”
霍靖琛垂在身侧的手指倏然的收紧,他脸上的表情是让人讳莫如深的难以揣测,管家不敢多言,静静等着他开口。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霍靖琛静默站在那里,却是一直没有再开口。
暖心与他的孩子,没有了。
他无法形容心中的感触,只感觉心口里空洞的厉害,这一切似乎不是他愿意的结果,却又仿佛是他隐约想过的。
他暂时没有办法思考,脑子似乎打了结,木木的,却又一片混乱。
“把当时的情形细细说给我听。”霍城一眼就看出他此刻的状态,他叫了管家走到一边,低声严厉说道。
管家自然不敢不听,立刻细细将当时情形说了一遍:“后来郁小姐就与那位小姐一起进去说话,吩咐了我们不可以进去打扰,她们说了什么,我们就不知道了。”
霍城微微颔首:“我知道了,郁小姐在医院这边,你们好好照看。”
“少爷,现在……少夫人那边,您不如先回去?”
霍城话音刚落,那边手术室的门却应声而开。
霍靖琛抬头看去,医生一边摘了手套一边摇头叹着走出来。
“她……怎么样了?”霍靖琛一开口那一霎那,方才发觉自己喉咙发紧,声音都有些轻颤的沙哑。
“手术十分成功,这位郁小姐暂时也没什么大碍了,只是……”
“只是什么?”霍靖琛手指蓦地收紧,一双眼眸幽深难测锁住面前医生,竟让那人心头微颤了一下。
“只是郁小姐以后,再也不能怀孕了。”
医生说完,轻叹一声,这样年轻又漂亮的女孩子,真不知道遇到了什么事,身子竟然亏损成这样,真是可惜。
霍靖琛只觉一阵头晕目眩,竟是差点站立不稳,霍城眼疾手快,一把上前稳稳扶住他,“少爷,您没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