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重重的捶着桌子,那声音让她的心口渐渐开始狂跳,她怔然的看着他身后的空白墙壁,唇角却是一点点的勾了起来:“我怎么会告诉你呢?告诉你孩子的存在,继续困扰在贫困潦倒的日子里,我怎么甘心呢?”
“温定宜——”
她却不给他开口的机会:“我那时候一心想和孙少强结婚,孩子,你……都是我的负担……”
他的眸光骤然一紧,面色已经近乎狰狞:“温定宜!钱就有那么好?让你连孩子和爱情都能残忍舍弃?”
“你就当我本性如此吧。”
定宜轻笑:“若不是你们今天撞上,我无论如何都不会让你知道孩子的存在的,司曜,任家的门我这辈子都进不去,所以我早已对你死了心,我亦是知道,就算有了孩子也是一样,所以我早就决定和你一刀两断……”
定宜说到这里,深深吸了一口气:“所以,今天的事,就当没有发生过,孩子是你的,却也是我的,我会把他好好的养大,而你,就要结婚了,若是带了孩子回去,苏小姐心里未免也难受,因此,孩子还是和我在一起的好……”
“温定宜你做梦!”
任司曜忽然笑出声来:“既是我的孩子,那就该和我在一起,而不是和你这样的母亲生活在一处!你不配!”
定宜却耐了性子道:“等等自小就和我在一起,没有一天分开过,你让他跟你在一起,他不习惯,也影响你和苏小姐的感情……”
“这不是你该考虑的事情,我既然是他的父亲,自然会安排好一切,不会让他受到一丁点的委屈!”
“任司曜!”
定宜倏然起身,眸子里的倔强却是让他心悸:“无论如何,我不会让等等离开我的!除非我死!”
他狠狠盯住她,唇角却是狰狞扬起:“温定宜,那你就去死吧!像你这样的女人,合该下地狱去!”
他轻蔑一笑:“你瞒着我孩子存在的事实,也是怕事情张扬出去你钓不到金龟婿吧?怎么,高志彬不是为了你要死要活吗?怎么现在也不搭理你了?”
“任司曜,你不要总是像个小孩子一样说些伤人的话,你觉得这样真的有意思吗?三年前我留着孩子一条命,已经算对得起你们任家了,如今你要把孩子从我身边抢走,我告诉你,不可能!就算是养条小猫小狗也有感情了,何况他是我儿子……”
“说吧,你想要多少钱?”
他却出言打断,冷讽开口凝着她的脸,那声音都冷的让人心悸。
“什么?”定宜怔住,不明白他的意思。
“待价而沽,这个意思我懂,你把孩子带大,又算计着这样送到我跟前来,你要的是什么?不就是想用孩子来换钱?成啊,你要多少,我都答应你!”
“你无耻!”
定宜恨极,抓起面前的杯子就往他身上掷去,任司曜闪身躲过,可身上还是洒到了咖啡痕迹,他眉毛一倏,一步上前攥住她又要抓东西的手:“温定宜,你别得寸进尺!别以为我不敢动你!”
定宜气的嘴唇都在哆嗦了,到最后,竟是忍不住气的笑出声来:“好啊!任公子财大气粗,我这个蝼蚁一样的东西又怎么敢和您抗衡?您既是有钱,行啊,你给我十个亿等等就给你!”
她不过是气急了口不择言,可他却当了真,攥住她肩膀的手指渐渐松开,眸子里也慢慢的席卷了大片的墨色:“温定宜……你还真是胃口不小。”
他放开手,退后一步,却又仿佛她这个人太脏了一般,要他忍不住的使劲拂了拂手,定宜不愿再和他多说一句话,转身就向外走。
他的声音却凉凉传来:“钱,我会给你,收到钱,你就滚的远远的,这辈子都别让我和孩子再见到你!”
定宜拉住扶手的手指倏然一紧,却是回身冷冷看他一眼:“任司曜,你总有一天会后悔的。”
她不等他再开口说什么,转身就大步出了包厢。
任司曜却站着没动,许久,他拿了手机出来拨了一个号码:“林律师吗?有关孩子监护权的问题……”
“麻麻,我们要回去姥姥家了吗?”
等等被从幼儿园接出来,连带着他留在幼儿园的里衣服水杯饭盒都被定宜打包带了回来。
这孩子早慧,一句话就问到了点子上。
定宜忙着收拾行李,却还是偷空问儿子:“你想姥姥吗?”
“想!”等等脆生生的回答,定宜莞尔一笑“那咱们就回去姥姥家好不好?”
等等连连点头,却又去看鹿鹿:“那鹿鹿阿姨呢?”
鹿鹿把他抱起来亲了又亲:“阿姨暂时有事,等过几天就去看等等好不好?”
等等的小脸就垮了下来,“那你可要早一点来看等等啊。”
鹿鹿连连答应,又哄了他好久,等等才又高兴了起来。
可真到要走的时候,这小人儿又惆怅起来:“我还没有和我的朋友说再见呢。”
他说的是幼稚园认识的小伙伴们。
定宜看他的小脸上写着些不舍,不免心软了几分:“那……咱们今天去和小伙伴们告别?”
等等立刻就高兴了起来,定宜无奈,行程只得又推了一天。
虽然她已经用最快的速度预备离开,可等等的退学手续就耽误了两天,这几天里,定宜每一分每一秒都提心吊胆的,她生怕任司曜不择手段的突然出现,就把等等给抢走了!
她亦是知道,凭借他们任家的手段,带走一个孩子,要她一辈子都见不到,实在是太简单的事情,她唯一的路就是逃走。
与此同时,苏家。
“你说什么啊明媛?”
苏太太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直到明媛又重复了一遍,她方才怔然坐回了沙发上,好半天才说了一句:“明媛啊,不如,这婚……咱们不结了?”
“胡闹!”
苏老爷子立刻就重重拍了桌子:“多少年都等了,多少委屈都忍了,现在终于要办婚事了,你又说什么不结?”
“可是……可是温定宜的孩子都三岁了!你让咱们明媛嫁过去就做后妈?”
苏太太到底心疼女儿,实在不忍心让明媛初初新婚就遇到这样的糟心事。
“那又如何?越是如此,明媛越是委屈,到将来收益就越大……这不是坏事。”
苏老爷子左右沉思,终是做了决定:“可咱们也不能轻易就答应了,且等着吧,等任家的人上门了,三请四请之后,咱们明媛再委屈的答应,省的他们任家把咱们明媛给看轻了!”
“可是那个孩子……”
还未进门,丈夫已经有了私生子,尤其,还是他曾经深爱的女人所生,这样的事情,任何人都会难以承受。
“孩子又怎样?明媛嫁进去,就是他的母亲。”苏老爷子颔首一笑:“只管好吃好喝金尊玉贵的养着,反正任家不缺钱……”
“岂不是便宜了那个小崽子?”
“你不懂什么叫捧杀?如此养下去,那孩子将来就是个废物,一个废物,能掀起什么风浪?”
明媛到如今方才骤然醒悟:“父亲,您的意思?”
苏老爷子见她明白,就点头道:“总之,这桩婚事,还是有利可图的,明媛心里爱慕任家那小子,咱们苏家,又要仰仗任家,这婚,是必然要结的。”
三言两语,却仿佛事情已经板上钉钉一般,明媛一颗悬着的心,到底还是落了下来。
孩子只是小事,重要的是,温定宜这个人在司曜的心里,已经彻底的臭了吧。
定宜带了等等刚从幼稚园出来,迎面就撞上了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拦住了她的去路:“是温小姐吗?我姓林,是任先生的私人律师……”
递过去的烫金名片静静躺在定宜的手心,定宜一颗心瞬间提了起来:“您,有什么事吗?”
林律师表情肃然,声音刻板的说道:“有关您孩子监护权变更的事情……”
任家在A市权势滔天,想变更一下孩子的监护权,简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定宜未料到他竟会这般如此,一时之间竟是呆了。
“温小姐,这些东西您看一下吧……任公子开出的条件很丰厚……”
定宜忽然醒过神来,抬手就将那东西推到一边,她眸光渐渐幽深:“我要见任司曜,现在!”
任司曜接了电话,沉默片刻之后,“让她进来。”
他话音刚落,定宜立刻就冲进了房间:“任司曜!你到底要做什么?我是等等的母亲,你凭什么就要把我的儿子夺走?”
她疾声控诉,泪如雨下,任司曜站着,却纹丝不动:“等等不需要你这样的母亲,他跟着你这样的母亲,也不会有什么好前途!”
“是吗?那么等等跟着你会怎样?寄人篱下,没名没分的私生子?任司曜!你以为你结婚了苏明媛会好好待他?”
“我不管你们之间怎样,我只要我的孩子!”定宜厉声开口:“我说过,如果你要抢走孩子,除非我死!”
她神色狰狞,恍然之间,竟仿佛犹如厉鬼一般,任司曜一颗心直往下沉,而到最后,终是渐渐变成一片冰冷。
他转过身,不再看她,薄唇里轻轻吐出一个冰冷的字眼:“滚。”
定宜怔怔站在那里,一瞬间,泪如雨下。
他的背影,已经陌生到了极致,也残忍到了极致,她忽然间想不起,这还是不是她深爱着的那个男人?
这还是不是任司曜呢?
她捂住自己的心口,那里面揪心的疼,要她几乎站立不住,她的膝盖忽然间软了下来,竟是就那样跪了下来,她一张脸惨白,再也没有了任何的血色。
定宜知道,这一跪之下,她与他的所有爱恨,都消弭干净了,再也不复存在了。
她亦是知道,从今以后,他再不会在她的心中,永远都不会了。
“我求求你,求求你把等等还给我,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我的孩子……”
她空洞的睁大了双眼,望着他那一道漠然的背影,她不知自己究竟说了什么,她只是机械的,一遍一遍的重复着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