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媛有些怔怔的,而他已经带着颜回匆匆的走了。
她站在那里,兀自握着自己空落落的手,方才那些旖旎,更像是一场幻梦了,可她不舍得醒,她忍不住的不停回味,真怕那就是梦而不是现实,可他触过的那些地方,依旧是滚烫的摄人啊,他的味道,仿佛还在残留着,有些淡淡的,木樨香……
出了餐厅,任司曜方才沉声喝问:“人怎么会不见了?”
他的声音有些急促,隐隐的夹杂着几分怒火,颜回低了头,声音低低:“未料到温小姐伤还未愈就一个人走了……”
任司曜一下咬紧了牙关,走了,她倒是好,三年前不管不顾的跟着人跑了,三年后没事人一样跑出来搅合了一通又跑了,她温定宜当真以为他任司曜不敢拿她怎么样?
是了,他当年多爱她,多在乎她?宝贝一样疼着护着,她自然有仗势,可难道如今她还以为这是从前?
“去林小鹿那里。”
任司曜上车,吩咐了一句,颜回立刻开了车,直奔鹿鹿租住的地方而去。
定宜接到鹿鹿电话的时候,刚刚坐上火车。
鹿鹿觑了一眼坐在旁边不发一言的任司曜,声音有些怯怯的响起:“定宜,你在哪啊,我这会儿不舒服……”
任司曜见到她时,只开门见山的说了一句话:“反正如今我们连朋友都不是,我不怕要挟你,你不想办法让温定宜回来,我立刻就让你弟弟丢了工作,而且,以后永远不会有人录用他。”
这是鹿鹿一辈子的软肋,她只能选择屈服。
而她屈服的一个最重要原因却是,任司曜还说了一句:“温定宜若是今晚回来,我不会动她一根手指头,但若是她不回来的话,那就不好说了。”
定宜打了车匆忙回到鹿鹿租住的房子楼下时,整个人已经虚弱的几乎站立不住了。
她扶着墙壁喘了一会儿气,觉得体力恢复了一点,这才往巷子里走去,走了几步,她忽然一愣,那森然的月光下立着一道纤长的身影,看不清脸,却让她心头一阵寒意滋生。
定宜来不及多想,下意识的转身就想跑,可他的声音却冰凉传来:“你跑一步,我就把林小鹿的房子砸了。”
定宜站着,动也不能再动。
月光是冰凉的,她身上的衣服有些单薄,骨头缝里仿佛都沁着冷,她背对着他站着,却能听到他的脚步声一点一点的靠近,仿佛是踩踏在她的心上一样。
眼角忽然的一湿,方欲抬手去拭,口袋里手机却忽然的震动起来。
那小小的声音,把两个人之间的平静瞬间打破,任司曜停了脚步,隔着两三米远的距离望着她的背影。
比起三年前,她瘦了很多很多,原本就是纤弱的女孩子,此时竟然有了料峭的姿态,肩胛骨高高的耸起,竟似要穿透衣料一般。
可见她过的不好,他该是高兴的,刻薄一点的想,这大约就是这种女人该有的报应,可不知怎么的,他的心里却没有愉悦的滋味儿。
定宜拿出手机,是母亲打来的电话,她想到这几天因着自己受伤的缘故怕母亲听出来异样,没有打过电话回去,母亲定然是有些担心了,还有等等……
定宜的心头蓦地一酸,虽顾忌着任司曜在场,却还是控制不住的按了接听。
果然是等等的声音稚嫩传来:“妈妈,妈妈,你怎么不给等等打电话啊?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三虚岁的孩子,口齿却已经十分的清晰了,都说孩子像是泡豆芽一样,一天一个样儿,不过是快两周的时间,等等会说的字和词就已经多了许多,定宜心里高兴坏了,一时之间竟是忘记了身后还站着任司曜。
月光笼罩下来,仿佛是一层寒霜淡淡的笼罩着她窄窄的肩膀,任司曜微微眯起眼眸,晦暗不清的阴影里,她半边侧脸欺霜赛雪一样的皎洁素白,她的声音低低的,软软濡濡的,不甚清晰,却仿佛是轻柔的羽毛在撩拨着他的心房。
“有没有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听不听话?”
她的眉眼之间都是浓浓的幸福,声调里都透着哄小孩子的意味,任司曜忽然觉得有趣起来,她是在和谁说话?
“妈妈我好想你,我好爱你……”
稚嫩的小孩子撒起娇来,轻易的就可以攻陷任何人的心防,定宜的心软的几乎要滴出水来,想到那个粉粉嫩嫩的小团子,想到他从襁褓中柔软的婴孩长成如今帅气乖巧的模样,她更是骄傲又欢喜。
“妈……我也想你,我也爱你啊。”
一声妈妈都到了嘴边,却被自己硬生生的吞了下去,定宜说着,惶恐的看了不远处那个男人一眼,却已经是一身冷汗,她真的吓了一大跳,万一方才自己疏忽了,被任司曜给听到,等等的身份就藏不住了,好险!
定宜心里正在七上八下忐忑不安,而原本一直沉默不语的男人却已经眉梢带了盛怒。
等等还在电话那端娇声的撒娇,定宜还想再哄儿子几句,可手腕一紧,旋即却是难忍的剧痛骤然袭来,她忍不住的低呼一声,手指却已经失控的松开,手机立时掉在地上,摔的后盖都掉了下来,屏幕变成一片黑暗,而那端等等的声音,是再也听不到了。
定宜疼的眼泪都掉了下来,忍不住用力的想要甩开他的桎梏,“任司曜你发什么疯?你干什么?放手!”
定宜拼命的挣扎,可攥住自己手腕的手指却力道越来越紧,昏暗的月光下,男人不说话,可唇角却绷的越发紧了起来,刻出深深的,而又森冷的纹路。
“任司曜!放手!”
她愤怒的瞪着他,那一瞬间,他竟是清晰的在她的眼眸里看到了怒火和厌弃。
是了,她早已有了“好想好爱”的男人,他又算什么?
他心里一阵一阵的冷笑,可恨意却是越发的昭然,他忍不住的加大了力道,只恨不得将掌心里那细嫩的骨头给捏碎,他紧咬了牙关,咬的咯吱咯吱的作响,定宜终是害怕起来手腕上实在疼的太厉害,再这样下去,她真怕自己这只手都要废了……
“任司曜……”定宜不想掉眼泪,可痛楚实在太难以忍受,她的泪不受控制的往下掉,把自己的视线都给模糊了,他的脸瞧不清楚,可却让她那么的害怕。
到底要怎样他才能放过她?
已经三年了,她过着不得见光的日子,这样的折磨难道还不够,他到底有多么的恨她?
可她又何其的无辜?
当初那样残忍决绝的分手,实在是自己早已无路可走,而又不愿眼睁睁看着他一辈子潦倒落魄,她吞了这么多的委屈,不求他感恩戴德,可却也不愿收获的是这样的折磨。
更何况,这三年来,他的日子过的是怎样的逍遥自在?身边从未断过女人,又有那样温柔漂亮善解人意的未婚妻,接手了家族的企业,经营的稳步上升,业界人人称赞,这样的顺风顺水,哪里如她呢?
蜗居在小小的县城里,出门就要看无数的冷眼接受好奇的审视的目光,她的孩子,甚至到现在还没能上户口……
明年就要进幼儿园了,该怎么办?
两个人的人生已经是天差地别一样的距离了,他何苦又穷追不舍,真的要赶尽杀绝?
“你到底想要怎样?任司曜……就算从前我对不起你,可是已经三年了,你也有了自己的人生,你想我怎样?”
她忍了疼,忽然就冷静了下来,这样一番话说出来,任司曜只觉得自己的怒火是那样的可笑!
是啊,他的怨愤,他的苦楚,他所有刻在心头上的血淋淋的刀口,算什么?
在这个女人的眼里,不过是一句“算我对不起你”就轻易过去了,她那样的云淡风轻,他这三年却从没有一刻忘记,任司曜,你真是愚蠢而又可笑,怨不得她吃准了自己不敢怎样她!
“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你是天之骄子,从来没有被人那样戏耍过,我和你好了一场,到最后又骗了你,是我的错,可这些年我也过的不好,这也算是我的惩罚了。”
她望他一眼,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像是一个平凡的世俗妇女,尽量让自己说话的口吻没有任何的异样。
“如今你过的很好,掌管着家族的企业,也和……苏小姐订了婚,事业爱情双丰收,可见老天还是厚待你的,说真的的,当年我是真的觉得对不起你,如今你过得好,我也觉得心理安慰……”
他忽然盛怒,怒火烧灼的他脸庞有些微红,他望着她,犹如望着面目全非的废墟,是不敢置信的嫌恶和厌弃。
他当初怎么会那样的瞎了眼,爱上一个这般不堪的女人,如今回想起来,都觉得是一场噩梦,是人生最大的污点!
她有什么资格说这样的话?她有什么资格同情自己又有什么资格心安理得?
“温定宜……”
他冷笑看着她:“你以为我是纠缠不放?仰或你还自作多情的以为我心里有你?”
他忽然栖近一步,她身上的淡淡香味却缭绕而来,三年了,仍旧是熟悉的让他想要颤栗的木樨香,他一下掐紧了掌心,心脏里都是酸楚和苦涩,眼眶膨胀着,压抑着快要泛滥的湿意,他伸手扼住她的下颌,那样雪一样洁白的肌肤微微带着一点粗糙,再也没了曾经的光洁,他指尖都在颤,声音更是沙哑暗沉:“你杀死了我的孩子,这辈子你都还不完,温定宜我说过了,三年前的事永远无法结束,除非……”
他定定望着她,那琥珀色的眼眸被夜色染成了漆黑的色泽,狂卷着氤氲着无边无际的无法形容的哀痛和怨愤,他的声音渺远了,却又一点点刀子般的切割着她的心,“除非你能让我的孩子死而复生,否则,这辈子,我都不会放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