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鹿仿佛在吞咽黄连水一样,满心都是苦楚。
“正是因为我知道有多难,所以我不希望你也如此,定宜你懂吗?”
鹿鹿望着她恍惚一笑:“我这辈子不会幸福了,所以我希望你加倍的幸福,把我的幸福也给你……”
任司曜并没有看到鹿鹿的简讯,他开车的时候一向很专心,这也是两年前的车祸留下来的后遗症。
和温定宜分手之后,他颇是过了一段颓废不堪的生活,每次开车都恨不得加到最高速,而出事之后,在任太太和明媛的眼泪攻势下,他总算是改掉了这个致命的毛病。
下车拿了手机,任司曜方才看到鹿鹿发来的简讯,她说没事了,大半夜麻烦他很不好意思,不用他再过来。
任司曜不是不恼火的,鹿鹿出庭做了伪证之后,他心里对她当然是恨之入骨,和温定宜根本就是一路人,怪不得两人关系那么好。
顾峻成如今这般凄惨,任司曜心里更是有气,鹿鹿这样折腾了一番,他恨不得调头就走,可不知怎么的,站在鹿鹿租住的房子下面,他心里隐隐的竟有一种说不出的冲动。
想去质问她,做出这样的事情到底还有没有良心?想去质问她,步了温定宜的后尘感觉如何?
可终究,这并不是自己的事情,他就算身为顾峻成的朋友,也无权质问他们之间的私事。
任司曜转身欲走,可不期然的,竟看到又有几辆车子停下来,然后几个面容稍稍有些熟悉的男人走下来,竟是向着他站的方向而来。
任司曜有些吃惊,待那些人走近,方才看清为首的是顾峻成昔日最信赖的一个下属。
“任公子?”
那人也有些讶异,愕然的开口。
“你们来干什么?”任司曜心里有些疑惑,这样大半夜的一帮子人过来,一定不会是什么好事,他虽然痛恨鹿鹿的所作所为,可却也做不到放任她出事。
毕竟,昔日一群人说说笑笑,关系是如此的亲密。
那人看了一眼楼上,咬了牙恨恨开口:“我们少爷被那贱人害成这样,我忍不下这口气……”
“那你们预备做什么?上去打她一顿?杀了她?”
那人梗着脖子不回答,眼底却是直往外冒火:“杀了她也不解恨!”
“有时间去做点有意义的事,别在这样的人身上浪费时间,不值得……”
“我们不是任公子您这种有文化的人,我们都是粗人,不懂得这些,只知道有仇报仇有怨报,顾少对我们好,我们不为他出口气,还算什么男子汉?”
后面一个粗嗓门的男人没好气的嚷嚷起来,随即就有几人连声附和,任司曜刚要再劝几句,那几人已经骂骂咧咧的抄起石块就往楼上房间的窗子砸去,瞬间就是一阵玻璃碎裂的巨响,伴着几声女孩子的惶恐尖叫响起。
“给她点教训就成了,别闹的太大了,对峻成的影响也不好。”
任司曜知道他们心里的怒气不发散出来,指不定以后还要出事,就劝了一句,折身往车子走去。
那人听了这话却是一怔,是啊,顾少的事已经成了定局,他们再做出这样的事情来,虽然解了一时之气,可终究还是给顾少脸上抹黑……得不偿失!
可难道就便宜了那个贱人?昔日里见了兄弟们笑眯眯的,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兄弟们也对她恭恭敬敬嫂子嫂子喊个不停,如今倒好,翻脸就这样狠狠的咬了顾少一口!
也罢,早晚都要报了这仇,也不急在一时。
“任公子放心吧,弟兄们听您的。”那人应承了一声,任司曜微微颔首:“我先告辞。”
他正欲上车,不远处玻璃碎裂的嘈杂声中,又响起几声惶恐的尖叫和哭声,他不为所动,面上的情绪甚至都没有任何起伏。
她在当日出庭指证峻成的时候,就该想到自己应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他看在昔日的情分上,帮她到这里,已经是仁至义尽,其余的,他都不会再插手去管。
“定宜,定宜你没事吧!”
预备关上车门的那一刻,一声凄厉的大喊忽然划破了夜色,任司曜握着车门扶手的手掌忽地一紧,而下一瞬,他竟已经推开车门往那楼上冲去。
石块把窗子砸烂的那一刻,定宜想都没想就扑过去抱住了鹿鹿,那些碎掉的玻璃还有砸进来的石块,全都落在了她一个人的脸上身上。
起初房间漆黑,鹿鹿不知道什么情形,待两人挣扎着躲到稍稍安全一点的地方开了灯,鹿鹿这才发现定宜的两条手臂上全是碎玻璃碴,而她的后脑,仿佛是被石头砸中了,正在汩汩的向外淌血,那深色的血迹,甚至把她身上的睡衣都染透了一大片!
鹿鹿吓坏了,忍不住的大叫了起来,而定宜已经趴伏在那里没了声息。
任司曜踹开门,看到的就是那样一幕。
鹿鹿无措的坐在地板上抱着浑身鲜血的定宜大哭,而她,默然无声的靠在鹿鹿的怀中,鲜血染透了她的衣裳,头发,在地板上留下了斑驳的痕迹。
“司曜,任司曜求你了,你快救救定宜好不好?”
鹿鹿听到动静,回头看到是他,立时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一样哀求起来。
任司曜站着不动,只是目光死寂的凝住在定宜的身上。
三年了,三年的时间过的那样痛苦缓慢,他终于将她留下的一切印迹都狠狠抹去,终于可以把她摒弃在自己的心房之外,终于决定接受其他人,可她却以这样的方式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直到看到她那一刻,任司曜方才恍然醒悟,这一切都还没有结束!这一切也不该结束!
他遭受的痛苦,他承受的全部,他都该加倍的在她身上讨回来,等她受到应有的报复和惩罚之后,他才可以彻底的把她从自己的生命中踢开!
任司曜忽然就轻轻笑了一下,可那样的笑,却让鹿鹿觉得毛骨悚然,她一下子抱紧定宜,惊惶的望着他:“任司曜……你想干什么?”
任司曜缓步向着她们两人走过来,鹿鹿腿都是软的,根本都站不起来,她只能更紧的抱住定宜,将她护在自己的身后:“任司曜我求你了,定宜现在伤的很重,她流了很多的血……”
任司曜弯下腰,他修长的手指撩开定宜脸上凌乱的沾着血迹的长发,鹿鹿惊恐的望着他的动作:“任司曜……求你别伤害她了……”
她昏昏沉沉的闭着眼睛,原本白皙的脸上沾了几道血迹,越发触目惊心,任司曜看着那曾经无比熟悉的容颜,他以为自己会恨,可那一刻,他竟是如此的平静。
鹿鹿的声音微弱的响起,任司曜看她一眼,薄唇微掀:“放心,她死不了。”
我也不会这样轻易就让她死掉,死,对她来说,太便宜了她。
任司曜有些粗鲁的把定宜从鹿鹿的怀中抱出来,许是他的动作有些不管不顾,也许是她身上伤口太多,定宜仿佛低低的呻。吟了一声,却依旧没有睁开眼。
鹿鹿扶着墙壁爬起来,“任司曜你轻点……定宜一身的伤……”
她小心的跟在任司曜身后向外走,任司曜却仿佛根本没听到她的话一样,出门的时候,因为空间太窄小,定宜的腿甚至还重重的在墙壁拐角处磕了一下。
走到车子前,任司曜开了后车门直接把定宜丢了进去,鹿鹿连忙小心的扶住,任司曜却是冷哼了一声,两个同样狼心狗肺的女人,感情还真是不一般的好,也许这就是臭味相投吧!
任司曜一路将车子开的飞快,鹿鹿在后座小心的抱着定宜,几次想要对他说点什么,可却又不知怎么开口。
尤其任司曜那一张脸冷的几乎都要结冰了,鹿鹿更是不敢贸然的说一个字。
就是敢开口,又该怎么说呢?她还没有弄清楚事情的缘由,孩子的事也不清楚,万一定宜那边有什么隐情,再连累了无辜的孩子受伤害该怎么办?
算了,还是等定宜醒了,让他们两个人再好好沟通沟通吧。
定宜很快就被送进了急诊室,任司曜站在窗台边抽烟,鹿鹿坐在长椅上等,两个人都不说话,气氛有些说不出的凝重。
任司曜抽了几支烟,忽然回过头来:“她怎么在这里。”
鹿鹿一怔,旋即咬了咬嘴唇,有些尴尬的说道:“定宜是知道了我的事,有点担心我……”
任司曜眸子越发阴沉了几分,出了这样的事,她担心的却是作伪证的鹿鹿!可见这人的人品已经差到了什么地步去。
不过,他也不该觉得奇怪,她这样的心性,三年前他不是已经清楚明白的知道了么?
鹿鹿整理了一下思绪:“其实定宜她……”
任司曜的手机却适时的响了起来,他拿出手机,鹿鹿只得暂停了说话,看着他转身接起来:“明媛。”
鹿鹿的心往下一沉,任司曜的婚期已经订下了,定宜若是知道,更是不会再回头的,她到底该不该说?
“出了点事,我处理完就回去。”
婚期订下来之后,明媛就搬到了他的公寓去,他们已经同居将近三个月了。
“我听到好像是个女孩子给你打的电话……”明媛的声音还带着睡意的慵懒,任司曜也不避讳:“是林小鹿找我有点事。”
“她啊。”明媛仿佛低低笑了一声:“那行,你早点回来,开车慢一点,注意安全。”
任司曜挂了电话,明媛躺回床上去,嘴角却有了笑意,林小鹿这女人和温定宜还真是一路货色!
只是,她仿佛忘记了,温定宜昔日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作戏而已,并非她本质就是如此,好似,她早已也麻痹着自己把做戏当成了真,也许只有如此,她才会在想起温定宜那个女人的时候,不那么的忐忑不安。
任司曜回过身望着鹿鹿:“你刚才想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