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刻意放冷了声音,那几个男人看他气势非凡,不像是寻常人的样子,有些不情愿,却也讪讪起身离开了。
任司曜看看还能勉强说话的鹿鹿:“要不要我帮你打电话?”
鹿鹿原本想给孟行止打电话,可是萧然的手机关机了放在包包里,她又没有孟行止的电话,顾峻成现在也不在A市,无奈她只得报了温定宜的电话号码。
任司曜拨通号码,听到那端一个柔和的女声缓缓响起:“鹿鹿,怎么了,有事么?”
“你好,请问你是……鹿鹿的朋友吗?”
任司曜的声音沉沉响起,鹿鹿坐在那里,撑了额头望着身侧站着的男人,他个子极高,却并不显得单薄,侧脸俊魅却又透出几分的冷漠来,嘴唇菲薄,看起来不像是一个好接近的人,长眉直飞如鬓,鼻梁高挺笔直,周身的气质异于常人,鹿鹿跟着顾峻成没少见一些豪门贵胄的公子哥儿,可也不得不承认,面前这个男人,远远优秀过那些少爷公子。
也就霍靖琛这样的出身,才能与他比肩,就连顾峻成与他比起来,都觉得有几分的浮夸了。
定宜正在给病患调试点滴的速度,听到话筒里传来的是一个陌生的男声,不由得一愣,随之却是担忧的急切问道:“我是,请问您是谁?鹿鹿她怎么了?她在哪?”
任司曜听着那个原本柔和淡然的女声忽然变的焦灼急促起来,那话语里浓浓的关心,几乎藏都藏不住,他不由得轻声一笑:“你不用担心,鹿鹿她在酒吧喝醉了,是她请我帮她打给你的,你能过来接她一下吗?”
定宜立刻起身向外走:“我立刻就过去,麻烦您先照顾她一下可以吗?我担心她会出事。”
任司曜原本打了电话就想离开的,可听到温定宜这般软软哀求,他不知觉的就脱口说了一个“好”字。
定宜挂了电话,急忙找护士长请了假,来不及换衣服就向医院外跑去。
任司曜百无聊赖的坐在吧台那里,修长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轻轻扣着大理石台面。
那个呛声他的女孩子趴在那里好像是睡着了,另外一个小丫头已经跑到洗手间吐了三次了,此刻也趴在那里,一副蔫蔫的样子。
时间缓慢的滑过,正在他有些不耐烦的时候,忽然听到几声骚动,他下意识的循声一看,却见酒吧的入口处,一个还穿着浅粉色护士服的年轻女孩儿正焦灼的站在那里四下张望。
谁能料到会有护士来酒吧?几个男人还以为她是故意穿成这样的,不由得对着她吹了几声口哨。
任司曜看她站在那里手足无措的样子,大眼睛里含了几线水光,仿佛马上就要哭了,他不由得站起身来……
定宜恰恰也看到了坐在那里摇来晃去的鹿鹿,立刻就冲了过来:“鹿鹿,鹿鹿,你没事儿吧?天……怎么喝了这么多酒?”
任司曜站在鹿鹿的身边,可温定宜却仿佛根本就没有看到他。
直到此时,任司曜才看清楚她的眉眼,她并不是那种格外招人眼球的女孩儿,反而眉眼都是清清淡淡的,别样的秀气而又温柔,软软的额发从护士帽下垂下来覆在她薄薄的眼皮上,要她看起来更添了几分的乖巧。
此时她又是着急又是担心又是无措的样子,直让人想要出手帮她一把。
“先送她们回去吧。”任司曜上前一步,开口说道。
定宜听到声音一回头,乌黑秀美的眼眸恰好撞入他琥珀色幽深的眼眸中去,她只觉这个男人的眸光太深,深的她几乎快要被吸进去了一样,赶忙的垂下眼眸:“方才就是您打的电话吧?多谢您照顾她们……”
不知道是着急的缘故,还是害羞了,任司曜看着她的脸颊上升起两团嫣红,而那两片红,竟是渐渐的弥漫到了她雪白的耳朵和细长的颈子那里去了。
任司曜的目光微微定格了一下,却随即挪开一边,他的声音又沉了几分:“举手之劳而已……先带她们回去吧。”
定宜点点头,鹿鹿还勉强能站,而萧然早已烂醉如泥了,定宜个子娇小,肯定背不起来,任司曜一时有些头疼,说真的,他并不想沾染是非,而对于萧然,他也没有异样的心思……
只是,定宜站在那里,微微咬着嘴唇有些胆怯的看着他,想要开口求他帮忙,却又不敢不好意思的样子,他不由得心里软了一下:“我背她吧……”
刚出酒吧,定宜把鹿鹿扶上了车子,任司曜也背着萧然预备过去,忽地一道刺耳刹车声响起,雪亮灯光骤然打在他们两人身上,任司曜不由得眯了眯眼,可几乎是瞬间,他就感觉背上一轻,他背着的女孩儿已经稳稳落在了那个面带担忧和怒容男人怀中。
孟行止脱了外衣包住萧然,她双颊绯红,在他怀里动了动,又睡的香甜了。
孟行止只感觉自己悬在半空里的那一颗心,直到此时方才落回了肚中,只是,想到刚才这个男人背着萧然的场景,他不由得又是牙根一痒,几乎恨不得一拳打在那张脸上。
定宜和鹿鹿关系好,自然也认识孟行止,她原本就冰雪聪明,一眼就明白了两个男人之间的剑拔弩张,赶忙过去三言两语把事情解释了一遍。
孟行止的面色有稍稍的和缓,可望着任司曜的眼神到底还是存着戒备:“如此说来,多谢您照顾内人了。”
任司曜抬抬眉:“不必……若无事,我这就先告辞了。”
说完,也不等孟行止再说什么,他直接走到一边自己的车子那里,预备上车的那一刻,任司曜不知怎么的停下来回头看了一眼,却正好看到那个穿着护士服的女孩儿也在看他。
似乎是不防备他会忽然回头看她,定宜吓了一大跳,手足无措的低下头去,却已经是尴尬的几乎站立不住了。
任司曜唇角微微勾了一下,却是再没说什么,径自上了车子。
不管她是谁,都不过是他人生中微不足道的一个过客而已,虽然今晚的事让他的生活有了小小的涟漪,可到底,他还是要沿着家族早已给他修葺好的河道,一路奔流往前,向着他的金光大道而去——
纵然他为她有了小小触动,可也仅此而已,他早晚要和那个今天在巴黎看时装展,后天就去夏威夷晒太阳浴,坐姿优雅端正,笑容一丝不苟,堪称名媛典范的苏家千金结婚,然后,像任家每一个男人一样,毫无人生乐趣的度过这一辈子。
任司曜这样想着,自嘲的笑了一笑,他有一个叔叔,可谓是家族的叛逆,为了和心爱的人在一起,放弃了全部继承权不惜做一个穷光蛋,可惜,他没有这种魄力,他是母亲的老来子,唯一的儿子,他若这般做,几乎是要了她的命。
任司曜一踩油门,车子轰然快速驶出,他知道,过了今晚,他就会忘掉从前的一切了。
孟行止一路抱着萧然回去,所有的怒气和担忧,在看到她安然无恙的那一刻,终究还是化为乌有。
想到这小半天来的揪心,想到找寻她无果的惶恐和害怕,他不由得更紧的抱住了她。
萧然仿佛被他抱的太紧有些不舒服,在他怀里轻轻哼了哼,孟行止赶忙松开她,萧然的眉心皱了皱,复又沉沉睡了。
她身上的酒气很重,也不知道喝了多少,孟行止心疼的不得了,要知道,他一向疼爱萧然疼爱的厉害,几乎是和米修一起当女儿养着似的,平日里特别注意她的身体——
也是因为她生米修时没有好好保养落下了不少的病根,孟行止格外的注意这些琐事,往日里除了稍许红酒之外,是滴酒都不让她沾的。
可这次,萧然忽然无缘无故的不理他,又关了手机,和鹿鹿一起跑去喝酒,孟行止一头雾水,到底是因为什么?看来也只有等她的酒醒了再说了。
谁知道萧然这一醉,直接睡到了第二天的黄昏。
她一直睡着不醒,可把孟家上上下下都急坏了,孟太太眼圈都红了,叫了医生几次过来看。
都说是喝醉了睡了,并无大碍,可她老人家还是担心的不得了,狠狠的骂了孟行止一通,只说是他把萧然气的跑出去喝酒了。
孟行止也不还嘴,他心里更着急更忐忑更害怕,虽然知道她没事,可她不醒过来,他却是一点都不能放心的。
萧然睡到天擦黑,总算是幽幽醒过来了,刚睁开眼就嚷嚷着渴死了要水喝。
温的蜂蜜水是早已备下的,孟行止赶忙亲自端过去喂她,萧然一口气喝了一杯还要喝,孟行止毫无怨言的又亲自端来喂,喝了水萧然又嚷嚷头疼,医生过来检查之后,开了醒酒药叮嘱了几句。
孟行止又嘱咐佣人去煮解酒汤来,这样一家子乱了半天之后,孟太太心里放心了也出去了,卧室里只留下他们两个。
孟行止正待要问她昨天为什么这样?
萧然忽然想到了什么,一张小脸腾时垮了下来,指着门口方向来了一句:“孟行止你出去。”
“然然,你怎么了?”
孟行止有些摸不着头脑,他没做什么坏事吧?怎么这丫头一醒过来就是一副算账的口吻啊。
孟行止的手还没落到她肩上,萧然已经利索的躲开大叫一声:“你别碰我,出去,孟行止你出去我不想看到你!”
“萧然,到底怎么了?”孟行止被她这举动弄的有些窝火:“你知不知道你昨天不接电话不回家快把我急疯了?我们结婚的时候怎么说的?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能瞒在心里,都要和对方说清楚……”
“你还记得结婚时的话?”
萧然的眼泪一下涌了出来,她特别委屈的瞪住他:“我看就是因为我答应和你结婚了,你才变了!不把我当回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