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霍靖琛带着卿卿离开许久,沈妈妈还有些做梦一般回不过神。
长长的聘礼单看的她眼花缭乱,而更让她惶恐的却是那一张一串0的存折……
女儿这到底是谈了个什么男朋友,这么有钱的人——会不会到时候欺负女儿,他们这样的家庭,到时候受了气也斗不过人家啊!
沈妈妈决定,有空还是要和女儿好好谈谈。
但还没等到沈妈妈找到机会,婚期就定了下来——急着抱重孙子的老人,可是一天都不愿多等了。
不知是不是霍靖琛的意思,此时已经是深秋十月,他们的婚礼却订在不久后的圣诞节前夕。
依着卿卿的想法,结婚并不需要多么盛大隆重,但霍家这样的门庭,未来的继承人结婚,自然不能有一丝一毫的慢待。
各大奢侈品牌的最新款婚纱目录单已经送到了卿卿手中,她空闲的时间只需要细细的挑出几套自己喜爱的婚纱和礼服样式即可,到时就有巴黎的高订裁缝亲自飞来国内替她量尺寸手工缝制婚纱和结婚时的所有礼服,因着时间有些紧张,听霍城说,巴黎的设计团队有三百人停了所有业务,专门为她的婚礼服务。
堪称皇后一般的待遇,虽然卿卿心里暗暗觉得太奢侈,但终归女人一生一次的事情,被这样重视,她心底亦是觉得甜蜜满足。
唯一美中不足的却是,婚期订下之后,霍靖琛带她见过爷爷几次,却并没有带她去平阳见他的父母长辈。
纤细的手指,从装帧精美的图片上缓缓滑过,思绪却是顿住了。
霍靖琛走进房间,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美人沉思图,他不由得嘴角微扬,伸手环住她的肩:“在想什么?”
她仰头,光影斑斓里他的脸俊魅却又神秘,她的手忍不住抚上他的眼眸,幽深,却又迷离,仿佛永远都瞧不清那里面的情绪。
幸福越来越近,她却越来越患得患失,似乎事情太完美,就会让人有不真实的错觉。
但他待她是真的好,好到她根本挑不出一丁点的瑕疵。
肌肤有片刻的僵硬,但那短暂之后,他倾下身子,缓缓吻在她的额上,“婚礼地点你有没有选好?”
“塔西提很美,气候也好,你觉得呢?”
他的吻停了停,思绪骤然变的恍惚起来——
暖心她,曾说要与他在那里举行婚礼。
她说她要穿白色的短纱,婚礼不需要太隆重,只请她的三个好闺蜜和父母亲人,大家开开心心玩闹几天就满足了。
她说婚礼上一切她都要亲自设计安排,她和霍靖琛的婚礼,自然是要与这世界上任何人都不同。
她说,你娶了我可是你的好福气呦,这辈子都不能变心喜欢别人。
可是,后来……
她说,霍靖琛,我们这辈子大概是没缘分吧,以后,你不要再见我了。
她说,霍靖琛,你若是将来和别的女人结婚,不要告诉我知道,也不要去塔西提,就当,那是我最后一点念想了。
那是多久前的事了?他以为他终究会忘,可此刻听卿卿说起,他才恍然的惊醒,那是他心头永远扎着的一根刺,他怎么忘得了?
都回不去了,一切,都再也回不到过去!
那里是他和她固守着的一个梦,不管是谁,都不能,也不可以插足进去……包括她,他的准新娘——沈卿卿。
他的视线微微有些模糊起来,按在她肩上的手指无意识的用力,要她讶异的回头看他:“靖琛?我在问你呢?”
他的心口微微一颤,过往的时光,似乎随着血脉流淌不见。
“我觉得巴厘岛更好一点。”他的声音沉沉渺茫的传来,依旧是无比的温柔,卿卿没有觉出异样:“是么?那就巴厘岛好了,你喜欢的,我也喜欢。”
他拥住她,手臂更紧,声音在她耳畔轻喃:“今晚,我们要回平阳老宅一趟。”
平阳老宅外是一条笔直的柏油路,两侧植满了枝繁叶茂的法国梧桐,他们的车子到那里时,正值黄昏,薄暮似蓝玫瑰一样从枝叶之间洒下来,透过车窗,点点斑斓在他脸上身上。
他的神情是一种奇异的平静,那平静下却又仿佛汹涌着无边的暗涌,卿卿在昏暗的光影里握住他的手,这才觉出,他的肌肤竟是一片冰凉。
安静的餐厅,佣人悄无声息的站在一边等着上菜,而数十米长的餐桌上,霍长荣和霍岑曼殊坐在一边,另一边,却是霍岑曼殊所出的一子一女,只是四个人坐在那里,怎么看怎么显得有些冷清。
霍连轩有些漫不经心的靠在椅背上,有些过分苍白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轻轻扣着椅子扶手,对于这个未来的嫂子,他也有些好奇——能这样一步登天的灰姑娘,心机该是多吓人?
霍莲瑾亦是一身盛装,对于这个艳名远播的沈卿卿,她自然十分好奇,而又有着几分的不屑和质疑。
“大少爷和沈小姐来了。”管家脸上带了几分喜色进来回禀,霍长荣冷哼一声,脸上的表情却到底柔和了几分。
霍岑曼殊又理了一下鬓边的头发,侧脸看女儿,伸手将她礼服腰际的褶皱整理了一番,这才微微抿唇,抬眸望向远远走来的两人。
霍连轩带着几分的玩味向外瞧去,远远的,只能看到一个袅娜的身影,再渐渐的,那身影一点一点清晰起来,而后是那张脸,那一双眼睛,那微微翘着的唇角,雪一样白皙耀眼的肌肤,云堆雾绕一样浓密的黑发……
她穿的也是旗袍,米白色的珠光色缎子上有着缠。绵的连理枝纹路,旗袍是有些保守的长款,颈子那里亦是包裹的严严实实,但走动间,一截白皙的小腿若隐若现,那风。情就怎么都遮掩不住。
她的长发微卷,低低的盘了一个发髻,脸颊两侧的碎发慵懒随意的蜿蜒下来,却遮不住她耳畔碧绿色光芒一闪,及至此时,众人方才看清,卿卿发髻上的簪子,与耳饰,项链,手镯,竟是完整的一套水头十足的老坑翡翠!
霍岑曼殊心口里一紧,只觉得呼吸都疼了起来,手指忍不住的攥紧,却是细微不可闻的“咔擦”一声,养的水葱一样的长指甲,竟是硬生生折断在了手心里。
霍莲瑾一张小脸绷的紧紧的,脊背亦是淑女的挺直,可从那嘴角的微颤,还有怎么都遮掩不住的气怒目光中,轻易就看出了她的不悦和嫉妒。
霍连轩的目光似不经意的从卿卿脸上滑过,她的笑容有些羞涩的矜持,却,美的让人侧目!甚至连他,都忍不住在心里赞叹了一声!
这世上的男人,一辈子守着一个女人的又有几个?更何况沈卿卿这样的美人儿,要他那冷心冷面的大哥一见钟情,却也说得过去。
“坐下吃饭吧,大家都等着你们呢。”霍长荣看了这让他上火的大儿子一眼,不冷不热的说了一句。
“这就是沈小姐吧?长的可真是漂亮,我们靖琛有福气喽。”霍岑曼殊笑容可掬的握着她的手往自己身边的位置拉:“快些坐下来,都是自家人,沈小姐不要客气才好。”
卿卿礼貌的道谢,却并不随她过去,只看向身侧的霍靖琛,他却是根本就没看霍岑曼殊一眼,挽了卿卿的手在与众人隔开几个的位子上坐了下来。
霍长荣脸色一黑,霎时就要发火,霍莲瑾却是娇滴滴一笑:“爹地,大哥这般难得回来一次,又是新嫂子头一次上门,您可千万别发火,不然,岂不是让新嫂子心里难受?还以为您瞧不上她,给她下马威呢……”
霍莲瑾一边说着,一边掩着嘴淑女的轻笑,目光却是略带着几分挑衅望向沈卿卿,可卿卿却只是微微低头坐在那里,唇角弯起,笑容浅浅。
“莲瑾这张小嘴越来越会说话了。”霍靖琛的声音忽然缓缓响起,他抬眸看了霍莲瑾一眼,却是慢悠悠端了茶盏递给卿卿,见她接过去,这才忽地神色一变,眸光锐利却又讽刺:“只是不知这样没教养拿长嫂玩笑的行为是跟谁学的?二太太又是怎么教导女儿的?我们霍家,可从来没有这样不懂规矩的女孩儿!”
霍岑曼殊脸色一僵,霍莲瑾已羞的红了脸,泫然欲泣:“大哥,不过是我一句玩笑话,怎么扯到母亲身上去了?她好歹也是你的长辈……”
“闭嘴!”霍靖琛重重一拍桌案,霍莲瑾吓的小脸煞白,她向来对这个大哥又敬又怕,特别是他发火的时候……
“大哥消消火,小妹她年龄小不会说话,您可千万别和她一般见识。”霍连轩眼见得事情牵连到霍岑曼殊,立时出来打了圆场。
霍岑曼殊眼圈微红,拿了帕子按了按眼角,强颜一笑:“都是莲瑾不懂事,我这个做母亲的没有管教好孩子,是我的不是,我给靖琛赔不是……”
“妈!怎么会怪你!”眼见得霍岑曼殊小心翼翼的样子,霍莲瑾再也忍不住,她蹭地起身,气恼的一跺脚,指了卿卿就骂:“都怪你!我大哥以前从不骂我,定是你撺掇的大哥和我生分了!搅家精!”
霍莲瑾一边说,一边抓了面前盛着果汁的玻璃杯兜头就往卿卿脸上泼去。
“莲瑾,不要!”霍岑曼殊似被女儿的举动吓到了,怔在原地忘记了阻拦——
眼见得那果汁就要泼在卿卿脸上,霍连轩却一步上前,果汁就堪堪的泼在了他的衣襟上。
“小妹,你也太放肆了!”
霍连轩微微蹙眉,胸口湿了一片,黏哒哒的不舒服,佣人早已递了干净的毛巾过去,他却手一挥,示意众人出去。
“二哥!连你也帮她!”霍莲瑾这次真是气的狠了,眼泪啪嗒啪嗒的往下掉,扭头望向霍长荣:“爹地呀,你看看大哥二哥,为了一个外人,这样欺负我……”
霍长荣虽疼爱幼女,但却也觉得她方才举止有些过分,“也是你太过分了,怎么说那也是你准嫂子,你瞧瞧你刚才成什么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