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张脸白的吓人,呼吸也急促无比,他微微低着头,手掌按在狂跳的心脏处,喘的厉害。
“孟先生?您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孟行止忽然转过身去,他向着车子大步跑去,那脚步却都是蹒跚的,萧然婶婶有些担心的追了几步,想要叫住他,可他却已经发动了车子疾驰而去。
夜色黑的如墨,可他此刻的心,却是比这墨色晕染的夜色还要黑暗几分。
那些恍恍惚惚的,曾经只是一些没有轮廓的影子的揣测,忽然之间就成了现实。
而他,是被蒙在鼓里的可怜虫,是最后一个知晓的傻瓜。
他活该。
车子平稳却是快速的向着郊区的机场驶去,萧然的头靠在车窗上,目光望着窗外闪过的流光溢彩,她的心却不是预期的喜悦和轻松。
仿若是整日闹着不愿意去上学的孩子,忽然有一日真的失去了可以去学校的资格一样,她觉得,这样的心情,该是忐忑不安,茫然无措,和患得患失。
萧然不明白,这该是她渴望的结果啊,可为什么她连笑一笑都觉得艰难?
她闭了眼,去想苏未。
他在美国应该已经安顿好了吧,租住的大概是一个小小的公寓,苏未爱干净,一定布置的特别温馨整洁,不像是孟行止那个人,连袜子都不会洗……
怎么就又想起他了?萧然使劲的摇头,也许他就是甩都甩不掉的魔鬼,所以她才会这样时不时的都会想起他,他带给她的阴影和噩梦太多了,以至于现在成功的逃离了,却还是觉得心口上沉甸甸的。
萧然胡乱的想着,觉得有些无聊,想去玩手机,一摸包包里却没有,她想了一会儿,大概是刚回去别墅收拾东西的时候落在箱子里了。
算了,也并没有什么事,此刻也不好麻烦人家司机停车让她去后备箱里取。
萧然低头,手指缠绕着头发,一下一下的缠紧又松开,松开又缠上,忽然,一缕发丝勾住了什么东西,她定睛看去,这才讶然的发现,竟然是左手无名指上一枚不起眼的戒指勾住了头发。
她忍不住的恍然了一下,这枚戒指是孟行止送她的,在三亚那几天,他们散步的时候,偶然路过了卖小首饰的摊位,孟行止不知道发的什么神经,一个大男人竟然对那些贝壳啊珍珠啊感兴趣了,挑挑拣拣了半天,给她买了一枚戒指,哦对了还有一对珍珠的耳环,她都忘记塞在哪里了。
要不是这戒指是被他硬套上的,估计此刻也找不到尸首了。
其实这些玩意儿只是个新鲜,成色都不好,珍珠也有些发黄,不过她手上这一枚,戒面上镶嵌的那一粒珍珠不算大,却圆润可爱,在这样的小摊位上,算是捡到了宝呢,而他更是珍而重之的亲手给她戴上了,还嘱咐她不能取下来,不然他是要发火揍她的!
当然这只是玩笑的恐吓,可萧然此刻想起来,却想到的是他给她套上这枚戒指时的认真表情。
萧然的手指摩挲着那一粒小小的珍珠,渐渐的要它温热起来,萧然到底还是把它摘了下来,戒指套在无名指上微微有些大,看,不合适就是不合适,就譬如她和孟行止。
萧然握着那枚戒指,心口里是空白的安静,她什么都不想,也不想去想,这一切,都该是在回忆里也不存在的,该完全的按下删除键。
萧然把车窗开了一道小小的缝隙,那一枚戒指,不过是在夜色里划过了一道微弱的光线,然后连一丁点的声音都没听到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萧然把车窗关上,那一阵风吹乱了她鬓边的头发,她抬手挂在耳后,忽然觉得眼睛下面凉凉的,讶异的摸了一下,竟然摸到了一片水渍。
萧然望着指尖的水渍,渐渐怔住了,她为什么会掉眼泪?
不不不,大概是方才外面下雨了,只是雨水而已吧?
她扭过头去看窗外,窗子上干干净净的,一个雨点都没有。
萧然默然的坐了一会儿,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她拉开包包,慌乱的去找,找了许久才从隐形袋子里把那一枚苏未画了图样,而她偷偷订做的戒指找到。
她像是捧着失而复得的珍宝,小心翼翼的把那戒指套在了左手的无名指上。
不大不小,刚刚合适。
她的一颗心仿佛靠了岸,渐渐就安定了下来。
苏未,苏未,希望从今以后,我们之间,再也没有阴霾了。
深夜的机场,旅客没有白天那么多,可要在偌大的航站楼找到一个小小的女孩儿,却也不简单。
杨石带了人随后赶到,不等孟行止开口吩咐,他就十分自觉的安排好了人手各处去找。
孟行止站在安检入口处。
他不知道萧然要去哪里,不知道她的航班次,他甚至不知道,萧然是不是早就坐上飞机离开了。
杨石去查今晚所有的班次旅客名单,确定了已经飞走的航班里没有萧然的名字,告知孟行止知道的时候,他的脸上没有一丁点表情,只是淡淡回了三个字:“知道了。”
萧然这样处心积虑的要离开这里,不惜违背自己的心愿与他逢场作戏,她兴许根本不会用自己的本名登记。
这一路追来的时候,孟行止脑子里乱纷纷的想了许多,却也渐渐的冷静了下来。
他知道萧然不爱他,不,或许该说她根本就不喜欢自己。
可他怎么都没想到,他在乔颖面前那样骄傲的说,他就是喜欢萧然简单单纯不会算计,可是一转身,自己却被这个简单单纯不会算计的女人算计的狼狈不堪。
这段时间里,他沉溺在萧然的娇嗔和顺从里,像是一个沉溺在初恋中的傻小子一样,也许萧然转过脸就在嘲笑他,笑话他是一个傻瓜白痴。
他自始至终都是平静的,可却仿佛也只有自己知道,他堆积了无数的怒火,只等着见到她的那一刻,尽数的爆发出来。
萧然装扮了一下,戴了口罩和墨镜,可这样的装扮,却在旅客稀少的航站楼里分外的醒目,刚从洗手间里出来,萧然立刻就被人盯上了。
她特意的低调低调,尽量让自己躲在旅客中,可饶是如此,却也被急着将功赎罪的杨石的火眼金睛给搜了出来。
“小姐……”
杨石的一颗心,简直就像是在油锅里翻滚一般,萧然脑子里嗡地一声,正预备看未读邮件的她,惊得差点手中的手机都掉在地上。
她站起身,拉了行李箱飞快的往安检区走,杨石急急追过去:“小姐,您别跑了,老板也来了,您走不了的……”
萧然直接奔到机场的安保人员跟前:“我不认识这个人,他一直缠着我,麻烦您帮我报警好吗?”
杨石目瞪口呆:“小姐……”
“拜托您,救救我,我根本不认识他……”
萧然抓住安保大叔的衣袖,连连哀求,大叔看看萧然,又看看杨石,果断的拿了对讲机出来:“112,112,我是111号,这里有位女士被人骚扰,请您……”
一只手忽然伸过来,直接拿过对讲机,然后关掉。
安保大叔吓了一跳,萧然也惊的回过头去,孟行止面无表情,看也不看她一眼,只对安保大叔说道:“不好意思,家里孩子不听话不想念书了想离家出走,我是她……叔叔,是来带她回家的。”
大叔现在几乎懵了,这是什么事儿?他有些半信半疑的望向萧然,萧然急的连连摆手:“这两个人我都不认识……拜托您了……”
“她叫萧然,今年20岁,她在大学念书,她的身份证号是421X……”
孟行止继续面无表情的说道,萧然眼见的大叔脸上已经是信了的表情,急的都快哭了:“大叔……”
孟行止回过身看着她,他的眼睛再也没有温度,里面冰冷的情绪要她感觉陌生的可怕,他念着她的名字,却像是一个居高临下的审判者,而她,是一个可耻的逃犯。
“事已至此。”
孟行止微微倾身,压低了声音在她耳边缓声说道:“你再执拗下去,吃亏的还是你自个儿,你知道我的手段。”
萧然一张脸,瞬间血色全无。
安保大叔看着萧然托着小箱子垂头丧气的跟在孟行止身后离开了,忍不住叹了一声,现在的小姑娘真是不好管教了,让长辈深更半夜的来机场抓人……
不想在众人的围观下和他争执,出了机场,萧然却不肯上车,夜风微冷,吹的她头发丝丝缕缕的飞扬起来,杨石带了人远远守在一边,孟行止站在车子边,一根接一根的抽烟。
萧然眉毛皱的越来越深,可却固执的没有开口。
“孟行止,既然你都知道了,我也不瞒着你了,我要走了,我也绝不会跟你回去的,反正寰宇现在总部移到美国,你的手也伸不了那么长了,我爸爸死了,孤家寡人一个,没什么好怕的……”
“真的没什么好怕的了?”
孟行止扔掉烟蒂,冷冷睨住她。
萧然垂下长长睫毛:“你总归就是那些招数,还能怎样?我现在没有软肋,孟行止,你困不住我。”
孟行止伸出手,轻轻捏住她的下颌,萧然的脸一点点抬起来,眸子里有了痛苦的神色,孟行止手上的力气却是越来越重:“我疼着你,宠着你,是因为我真的喜欢你在乎你,你不把我的真心放在心上,偏偏要这样折腾,你真以为我舍不得对你下手么?”
“嗬,原来孟先生从前说的那些好听话儿全都是假的,孟先生您所谓的喜欢和爱,也不过如此罢了,怎么?是想打我耳光?还是想跟上次那样强。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