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言恺站在冰冷街道上的十字路口,电话亭里,他握着听筒,寂寞安静的听到她的声音响起:“喂……”
她的声音有些慵懒,似乎刚刚正在梦中,却又仿佛,带着欢愉之后的疲累。
周言恺想,也许心口上扎着一根刺,就是这样的感觉吧。
他摇摇头,把所有的情绪都赶走,他低低咳了一声,让声音里的压抑和晦涩消失,他开了口,却是轻松的,故作的轻松。
“那天什么都没有发生,你依然干干净净。”
周言恺顿了一顿,卿卿豁然从床上坐起来,声音急促:“你是谁?周言恺?”
周言恺望着头顶洒下来的万千光辉,他忽然就扬起了唇角,那声音低的,仿佛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卿卿,祝你幸福,我们,后会无期。”
他不等她开口,轻轻挂了电话。
咔嗒一声,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耳边是万籁俱静。
街边行人和大排档的声音嘈杂的似乎是另一个世界的热闹,周言恺一个人站在那里,仿佛站了十几分钟,然后,转身,离开。
他不属于这个国度,不属于这个城市,也不属于沈卿卿。
或许,他从来不该因为一时好奇,让自己陷入永生得不到的那一份爱情中去。
周言恺想,这大概,是他一辈子最错的一次了。
可如果上天给他一次机会重来,他还要不要遇到她?
那个答案,大概只有他自己一个人知道。
卿卿怔然的望着手机,许久都没能回过神来,霍靖琛早已醒了,却只是安静坐在她身畔没有吭声。
卿卿收好手机,转过身来看着霍靖琛,眸光里的神情,有喜悦,却也有说不出的怅然。
“发生什么事了?”霍靖琛把她揽在怀里,她顺势靠在他肩上,鼻尖触到他微热的肌肤,他身上好闻的味道席卷而来,把她包裹住,她舒服熨帖的叹了一声:“是周言恺打来的电话。”
抚着她后背的手指有短暂的停滞,转而却又恢复了先前的节奏。
“哦,他说什么?”霍靖琛的声音里透着轻描淡写,可卿卿却从他绷紧的肌肤上,感觉到了他压抑的愤怒。
卿卿抬起头,一头长发从单薄肩上滑下,露出那一张皎皎容颜,她的眸子是水光闪闪的明亮:“霍靖琛……”
他亦是望着她,眸光沉静却又坚韧。
她忽然笑起来,是春光乍泄一样的明媚:“那天什么都没有发生,什么都没有发生!”
他一怔,忽而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不可自持的有不敢置信和狂喜绽上眉梢:“真的?”
卿卿点头,周言恺,不知道为何,我相信你。
“你不是说你不在意吗?口是心非!”
卿卿戳戳他的手臂,他把她抱的真紧,仿佛要把她整个人都勒入身体里去一样。
“说不在意怎么可能,只是比起这些来说,什么都没有你回来重要。”
霍靖琛狠狠亲亲她的脸颊,却是促狭一笑:“但你完完整整都是我的,还是值得开心一次!”
卿卿嗔他一眼:“男人果然都虚伪!”
霍靖琛却不再给她说话的机会,直接倾身把她压下去,鼻尖抵着她的鼻尖,声音暗哑:“这么高兴的事情,是不是该庆祝一下?”
卿卿一双翦水双瞳凝着他,不期然的脸颊却又有了羞涩红晕:“你要怎么庆祝?”
霍靖琛结实的身躯压在她身上,而下腹某处恶意的重重顶向她,他的唇擦着她的唇瓣游移到她的耳畔:“我好好伺候你一次,好不好?”
“我爱你卿卿……”
霍家。
霍长荣望着满地狼藉,只觉头痛无比。
而楼上的岑曼殊不时的爆出一声一声凄厉嚎哭,更是让他心烦不已。
他怎么都没想到,连轩和虞瀚声竟然会做出这样丧心病狂的事情来!就算他和靖琛之间有再多的矛盾,他也绝对没有想过要害死自己的儿子或孙子!
可他们,竟然瞒着他绑架了念卿!
这幸好是没什么事,若是念卿真有什么三长两短,他岂不要痛心死?
怎么说这也是霍家的子孙!
现在出了事,连轩进了监狱,岑曼殊什么都不管,只知道在家里哭哭哭,逼着他去把连轩弄出来!
可他怎么弄?这事是连轩自己去自首的,警察局又不是菜市场,说进就进说出就出!
霍长荣只觉得这个家,真是一分钟都待不下去了。
他原本就是个随心所欲不染俗物的性子,从前太太苏向晚活着的时候,他自在悠闲,简直过的就是神仙般的日子,这么多年下来,他的性子早已定了,这样三番五次的折腾,霍长荣只觉得烦心不已,连带着对岑曼殊也不待见起来。
站起身出去,约几个老朋友去打打球,实在不想再听她整天这样哭啼不停。
可还未走出几步,楼上忽然一阵纷沓脚步声传来,佣人们小心却又惶急的不停唤着:“太太,太太您病着,该好好休息……”
“休息什么,我儿子都要死了我怎么休息,都别拦着我!”岑曼殊大哭着推开众人,冲着楼下霍长荣嘶喊:“霍长荣你是不是人!连轩是不是你儿子!你就眼睁睁看着他去坐牢?我们娘俩在你眼里算什么?你还有没有良心,这么些年我为了你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委屈……”
“你要是真觉得跟着我吃苦受委屈了,你大可以走,霍家的门大开着,没人拦你!”
霍长荣看一眼披头散发的岑曼殊,只觉得心里厌烦不已,自己儿子做了这样的事,还要他去求霍靖琛放连轩一马?他哪里开得了这个口!
霍长荣心里也觉得岑曼殊真是不可理喻!你都要杀人家儿子了,人家恨不得你把牢底坐穿,还去求情?怎么可能!
再说了,他这个做父亲的,就算有千般错万般错,也没有向儿子低头的道理!
越发觉得岑曼殊真是失心疯了。
尤其这几日,岑曼殊因着霍连轩入狱这样大的打击,整个人一夜苍老憔悴了十几岁一般,哭的双眼红肿头发蓬乱,霍长荣这才惊觉,自己心心念念喜欢了这么久的女人,原来不化妆竟然是这般模样!
不由得心里像是吃了一只苍蝇一样恶心,他喜欢岑曼殊,更多的是因为她长的妩媚漂亮,骨子里又放荡妖娆,与前太太苏向晚的优雅端方是截然不同的风情,这才会被她深深吸引。
说起来,岑曼殊在他身边几十年了,他真是从来都没见过她不打扮的样子,这下子看到庐山真面目,霍长荣心里不免有些为自己抱屈,多少年轻漂亮的小姑娘他不要,怎么就一直守着一个半老徐娘呢?
岑曼殊没想到他竟会说出这样一席话,瞬间呆愣在了原地。
她哭的眼泪鼻涕糊了一脸,与佣人争执间拖鞋也掉了一只,鬓发蓬乱着,隐隐竟有些发白,霍长荣真是一眼都不愿再多看,只是,毕竟是陪了自己这么多年……
他叹一声,继续向外走:“你好好养着,身体重要,就别闹腾了,事已成定局,闹也没用。”
岑曼殊看他头也不回的走出去,仿佛多看自己一眼,多和自己说一句话都没耐心,她所有的骄傲和希望瞬间崩塌,竟是一下颓然的坐在地上。
一个女人最重要的一切,竟然就此全部失去。
岑曼殊怔然的望着这偌大的,空荡荡的房间,她如愿的成为霍家的女主人,如愿的,住进苏向晚的房子,抢了她的老公,甚至,她的儿子差一点取代她的成为霍家的继承人。
可如今,她忽然变的一无所有,这两只手里曾经满满的抓着的一切,仿若是沙子一样,漏的干干净净。
岑曼殊望着自己空空的手掌,手指上碧绿的戒指,手腕上沉甸甸的翡翠玉镯,身上昂贵的衣服,妆台上最顶级的化妆品,身后静悄悄站着的佣人,这一切的一切,曾带给她无数无以复加的喜悦和骄傲,她以为抢走了苏向晚的一切,可到头来,她还是斗不过那个早死的贱人!
岑曼殊掰着手指十分认真的对身后几人说道,那几个佣人面面相觑,大着胆子过来扶她:“太太,外面风大,您还是回房间吧……”
“我不回,我儿子今天要去博奥上任了,我去接他去……”
岑曼殊说着,忽然眼睛一亮,光着脚就往外冲去:“我儿子马上就是博奥的总裁了,我得去接我儿子去!”
几个佣人未料到她突然这么快的冲出去,一时之间竟是没有能拦住她。
岑曼殊光着脚向房子外跑去,下台阶的时候忽然一步踩空,整个人竟是直接扑了下去栽倒在坚硬的地面上,她只是发出了一声短促的尖叫,就昏厥了过去。
佣人们吓的失魂落魄,追过去才看到她摔下去的时候,正正额头磕在了突出来的石头上,一个血洞,汩汩向外淌着鲜血,众人骇的魂飞魄散,七手八脚把她抬起来,又叫了医生过来,匆忙包扎之后到底还是送到了医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