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杜晓影木然的僵在医务室门口,谁也没开口说一句话,她目光一直看着医务室关着的门,门里时不时传来陆豪痛苦的叫喊声。
不一会,门被快速打开了,就看体育老师背着脸色惨白的陆豪,一旁医务室老师帮忙托着,两人神色严肃的往校门方向小跑过去。
“江老师!”杜晓影一看江盛火跟鬼煞一样风风火火的冲出来,连忙上去带着哭腔问,“陆豪他没事吧?他不会被退学的对吧!”
江盛火直直的冲到我面前,用几乎杀人的眼神看着我,深吸了口气,低声对杜晓影说:“他的一只手骨折了,右腿……可能不行了,但是不一定,老师们现在送他去医院。但是……这个学校,他是不可能再来的了了。”
我双手还捏在被扯坏的校服拉链上,看着江盛火,全身一直不停在打寒噤。
“江老师……这不关陆豪的事啊……他是……他是为了伊莲才出手打人的!都是……都是会长的错啊!”杜晓影终于大声哭了出来。
“闭嘴!这里没有你的事!马上给我回家去!”江盛火在同杜晓影对话时,眼睛至始至终都钉在我惨白的脸上。
“我不要回去!陆豪不能读我就不回去!!”杜晓影抓狂的哭叫起来。
“那你留给我呆在这哭够了再回去!”江盛火冷冷的说完,伸手一把揪起我的领子,拖着我快速向医务室小跑了进去。
就看江盛火一把关上门,用力推了我肩一把,对我大吼道:“伊莲我真不知道你会笨成这个样子!!竟然连一点自我保护意识都没有!!随便来个不三不四的人叫你去,你就屁颠屁颠的跟去了是吧?!你还有没有脑子了?你说啊!你脑子到底到哪里去了?!”
我这次竟然被骂成这样都掉不下一滴眼泪,我想我真的是被吓傻了,我甚至有种错觉,我刚才在画室时已经死掉了。
“我在问你话呢?你脑子到底带来没有?没有脑子难道也没长眼睛么?看不出那个是高年级的,看不出那个人你根本不认识么?没看到我正在办公室找方旻谈话么?!你真是笨死了!”江盛火吼的嗓子都哑了,脸红脖子粗的单手撑着一边的桌子不停喘着气。
“江老师……”我整个人冷的不行,颤抖着挪到江盛火身边。
“我都不知道……不知道万一……万一出什么事……如果发生了什么该怎么办!你知道我……”江盛火缓缓侧过身,弯下腰用双肘抵着桌面,将手掌捂在脸上,声音微微打颤,“我看到陆豪受伤了也没有觉得害怕,只是很生气,可是当我听到他说他受伤原因时,整个人都站不住了……伊莲……你……你能不能……能不能不要吓唬我?我这次真的……真的真的被你吓到了!!”
“江老师……抱抱我好不好?我也很害怕,我怕的快动不了了,你抱抱我,暖暖我好不好?”我颤着牙齿对着蜷伏在办公桌上的江盛火,努力的想要抬起双臂,却僵硬的仿佛没有知觉。
江盛火忽然抬头,转过脸看向我,看我僵着身躯一直抖个不停,像是幡然醒悟似的猛地将我搂进怀里,并且越搂越紧,仿佛稍微一松手,我就会散开一样,嘴里不停沙哑着重复:“对不起,是老师的错,只顾着骂你,对不起,吓到你了……不要怕,老师在了,老师以后一定会保护好你!再也不让你受伤不让你害怕了!”
“老师……”我听着江盛火在我耳边轻言细语着,感到身子一点点回暖,一直暖到心窝里,渐渐不再哆嗦了,却听到医务室外,杜晓影没走,依旧在嚎啕大哭的声音,于是不安的问,“那个陆豪……他腿真的不行了么?”
“医务室的老师是这么说的,但是她也说要往好的方面想,说不定就没事了呢?”江盛火叹了口气。
“那……能不开除他么?你知道这次根本不是他的错,而且……而且如果这次他因为我……而残废了……我……我会很内疚的……不然就记我大过好了!陆豪他……作为一个男生,不能一而再,再而三的遭受打击了!”我小声的向江盛火哀求,希望他能去找校方求求情,这一切虽然是邱韵的错,可也确实因我而起。
“不可能了,就算没有今天的事,他也不可能呆在这儿了,你知道他平时的月考都是交白卷,这次的考试更是明目张胆的抄袭边上同学的卷子,错的一样也就算了,连对方同学的姓名学号也原封不动的抄了进去,简直是在把大考当玩笑!不管是故意还是无意,他刚才接受政教处老师们批评时,态度还极其恶劣……”江盛火伸手轻轻抚摸了下我脑袋,像是安慰道,“他的事你就不用再操心了,我知道你是为了杜晓影才开口求情,可是你知道么,这家伙打的人到底是谁吗?”
“学生会长邱韵。”我说完那家伙的名字,身子就忍不住害怕的一颤。
“他在学校内外的能耐都很大,家里的背景更是了不得,所以学校对他的事大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惹到的他,但是我再说一遍,离那些高年级远一点,我是真的很担心你!要不然我今天也不会特地找方旻来谈话了,但也好在我找他谈话了,才会在他回去的时候遇到在等陆豪的杜晓影……”
江盛火不停的抱着我说着,仿佛只要不停的开口说话,慌乱的心跳就会稍稍平复点,谁知话没说完,裤袋里的手机却响了起来。
就看江盛火放开我掏出手机听了一会,“嗯”了几声后,说了句“马上就过来”,然后便挂了电话,伸手再用力抱了抱我说:“我得赶到医院去了,陆豪的腿恐怕废了,但是校方和邱韵他们家里已经决定私底下解决这件事,所以关于你的委屈……可能也会被不了了之……”
“废了?你是说他再也不能跑步了?像运动会上那样,又跑又跳了?他是个体育特长生啊!怎么会这样!他之后该怎么办啊!”我听了眼泪一下就涌了出来,想起当初还不认识他时,那么那么用心的为他写了那么多美好的祝福的话,可是如今他却生生从翱翔的天空坠落了下来!!还都是被我害得!
而我,所谓的委屈也不过只是受了惊吓而已,却意外得到了江盛火那么温暖的拥抱和那么温柔的安慰。
“伊莲!你听我说!这件事已经过去了!校方已经处理掉了,它已经像没有发生过一样,所以你也要当做没有发生一样继续生活,走出自责的阴霾!你懂吗?”江盛火匆匆瞥了眼手腕的手表,着急的搭着我双肩,郑重的看着我双眼说,“你从今天,不是,从现在开始只要记住一点,陆豪他的瘸,不是任何意外导致的,是天生的!!你明白了吗?”
我咬着双唇,用力点了点头,不想眼泪却重重的落了下来。
我一直以为青春期的校园,是绿油油的叶子和粉嫩嫩的花,还有灿烂的阳光打在我们每个朝气蓬勃的脸颊上,我不知道阳光的背后还藏着不可触及的冰冷的阴霾。
看着江盛火匆忙打开门,大步流星的往校门方向走去,哭累了蹲在门外的杜晓影顿时激动的站了起来,追着江盛火哭喊:“江老师!陆豪没事的吧!陆豪会回来的吧?!江老师你在里面说的腿废了到底是什么意思嘛!你告诉我啊!”
江盛火没有出声,一直快步走到水泥大路上,忽然伸手对着还想追上来的杜晓影严肃的指了指厉声道:“你给我马上回家!!”
杜晓影被吓得顿时呆住了,一动不动的站着看江盛火匆忙走了。
“杜晓影……”我见状连忙赶了过去,我知道杜晓影是真的很喜欢陆豪,可是我没有想到她会这么喜欢他!
“滚开!!滚开滚开!”杜晓影忽然挂着满脸泪水,尖叫着转身对我狠狠推了一把。
我一时措手不及,向后踉跄了几步,最终还是摔倒在地上,才想撑着爬起身来,就看有什么东西重重的砸到了我身上。
我低头一看,竟然是我们一起埋在水杉下的秘密宝盒,盖子被摔的震了开来,里面只有一封粉红信纸的信。
于是我捡起盒子,慢慢站起身,低声问:“小肚子,你……你怎么把这个挖出来了?这不是说好要毕业那天才打开的么?”
“什么等到毕业那天,什么见证友谊的宝盒!我实话告诉你好了!这个盒子在埋下的放学,我就和班长还有文艺委员一起把它挖出来了!!”杜晓影用袖子狠狠擦了把脸上的眼泪,昂着头大声说道。
“为什么呢?不是说好了是彼此的秘密么?”我忍着心里汹涌得酸楚,仍旧用轻缓的语气问道。
“只有你这样的傻瓜才会相信这种天真的话吧!”杜晓影没好气的冷哼了声,“运动会那次卫佳嬙和苏艺馨就来找我谈过了,说你这家伙总是装的一副柔柔弱弱的小绵羊的样子,整天装傻充愣博取江盛火的注意和关心!这还不算!还到处√引别的男生!我开始还不信!可是运动会后你真是越来越风光了!高年级的找你的一个比一个本事大!”
“你……你在说什么呢?我……”我深吸了口气,真怕这节骨眼难受的就这样死掉了,然后尽量好声说道,“我只认识高二的方旻一个,而且他是我早就认识的,哪有什么√引这样难听的词呢!?”
“我最讨厌就是你这副明明享受着别的男生优待还装着很无辜的小白兔的样子!”杜晓影咬牙切齿的看着我,“你知道只认识的那个方旻是学校出了名的白马王子么?你知道有多少女生暗恋方旻吗?你知道他总是拒人千里爱答不理的样子伤了多少女生的心吗?有多少女生手机里藏着他楼道上那些画的照片吗?你随随便便就跟他说说笑笑的整天两人窝一个画室也不知道在搞什么东西!不开口人家就主动送画给你,你这么招人恨竟然还好意思装什么都不知道?!”
“可是……可是他不是这么说的……他自己说他的画社只有他一个人……他自己说他没有朋友的……我不知道……我真的都不知道这些……”我忽然觉得一直以为的世界“轰隆”一声,猝不及防的崩塌了。
“那你知道些什么呀?就知道一个江老师么?既然这么喜欢江老师就认认真真暗恋下去好了!干嘛非得害陆豪呢!”杜晓影冲着我愤怒的大吼了一声。
“你……你不要这样子……我没有要害他……而且……而且我们的友情……因为一个陆豪断了……不值得……不是么?”我将手缓缓放到眼睛上盖着,我觉得这是我能遮掩住的最后的自尊心了。
“伊莲我今天就这么摊开和你说吧!反正我要转学了,陆豪转去哪里我就去哪里!我这个学校特么不读了!所以你听好了!”杜晓影红肿着双眼面无表情盯着我,字字用力的说道,“我们不是朋友,以前不是,以后也永!远!不!可!能!”